关无绝若有所思地凝望着端木登,半晌忽而失笑。他柔和地弯着眉眼摇头, 清朗的嗓音就这么轻缓地脱口而出:
“……倒还真想看看, 少庄主你疼爱起弟弟来是什么模样。”
端木登眼睛一亮,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对了关护法, 你……你年纪该是比我小一些吧?不知怎么回事, 我总觉着和你一见如故, 就像是前世做过兄弟似的。”
“不敢当不敢当, 无绝能得少庄主青睐至此, 真真是荣幸之至……”
关无绝表面上有模有样地应付着, 心内却暗自好笑道,不必扯什么前世,今生咱就是兄弟, 还是亲的。
当然,这种话他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 他已经决定把端木临这个身份一直带到黄泉底下去了。
因此护法只是把手那么一挥,转了个身,“不过少庄主, 今儿你我兄弟便暂且聊到这里吧, 无绝要先走一步了。”
说着关无绝便要向马车走去,他们聊了有一阵,冷珮在车厢里大约要等的不耐烦了。
结果还没走两步,端木登又跑上来, 大有死皮赖脸的架势:“慢着慢着关护法!再等等, 最后一件事!”
……要说以关护法的脾气, 这么几次三番地被纠缠下来早就该冒火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应了血浓于水的那句话,他对于这个哥哥莫名地有比寻常人更多一分的耐心。
关无绝遂止步转过头去,就见端木登扯着自己那身布衣,认真道:“其实啊,我这么个打扮,跑来当药铺伙计是有原因的。你记不记得,上回你我一同研究的那个药方子?”
关无绝略作思索,郑重道:“当然记得。”
……才怪。
他为云长流身上的奇毒愁的要死,这段时间天天忙着和教主斗智斗勇以达到瞒过教主去找死的目的。什么方子不方子,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幸而端木登是个话多的,不至于让关护法为他的记忆力丢了脸面,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拿着那个方子,当着我爹和众长老的面摊牌了,就说端木世家奉为圭臬的《万慈药纲》也不尽然。然后呢,我还和他们打了一个赌!”
“三个月,”端木登亮出白牙笑了笑,竖起三根手指,语气里难抑激动,“三个月之内,倘若我能证实《万慈药纲》中有五处以上的错误,从今往后,万慈山庄那个禁止与外人交流医术的破规矩,就能作废啦!”
“原是为了这个,你才来民间的医药铺子里找线索。”
关无绝颇为惊奇。这的确不简单,万慈山庄固步自封已有百余年,终于把自己逼到了衰落的境地。若是端木登赢了这一局,可算是为这个已经开始腐朽的古老武林世家点起革新之火了,足称是豪举一桩。
“我一定要赢下来。”端木登的声音并不大,可关无绝却从眼前这青年的眼神里看到了灼灼欲燃的自信,“到那时,我想向百药长老求教医术,还请关护法帮我引荐!”
“好啊,举手之劳。”
关无绝答应的特别爽快,暗想反正到时候他早就死了,根本举不起手来。
“不过……我那义父可不是什么仁慈性子,你们江湖正道不都叫他邪医么?难为你还看得上他。”
……
马车再次走起来,离万慈山庄渐远了。
荒郊野路上暮色四合,周围无人,只有车轮声与马蹄声的交响,时而又有风声掠起长草沙沙作响。
黑布罩着的车厢里面,冷珮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你不该同端木登说那么多废话。”
“是啊,”关无绝随手甩了一下马鞭,悠悠感叹道,“我的确不该。”
冷珮道:“你对端木家还有情?”
关无绝淡淡道:“小时候没得到的东西,长大了回首看看难免多几分惦记,仅此而已。放心,我不会耽误正事儿的。”
明晚,便是与顾锦希约定的时辰。
关无绝原本是要带叶汝过来走这一遭的,可惜如今是冷珮陪他。
这两人体格年龄都相差太大,易容变装费事又不保险,关无绝决定用最简单的法子。
——直接杀人夺药。
这法子看似疯狂得过了头,关无绝刚提出来的时候还遭了冷珮的反对,不过四方护法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第一,顾锦希盗窃圣药犯的可是叛族的大罪,更别提这还是为了谋杀端木临,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一定会尽己所能地做到隐蔽,极力瞒住与烛阴教护法有约之事。
所以,顾锦希若是被关无绝杀死了,那定然是自作自受,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若是放顾锦希活着回去,其实也是个大隐患。秘密总是越少活人知道越好,今朝关无绝能凭借昔年秘辛来威胁顾锦希,难保日后顾锦希不会拿这个来威胁烛阴教,威胁他的教主……
这就没得说了,任何可能威胁到云长流的因素,关无绝都是恨不能斩尽杀绝斩草除根的。
最后,反正关无绝也不指着自己能好端端地回教,留口气儿撑到取血就成。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鬼门三伤之术他还没忘彻底呢。他的武功并不在顾锦希之下,更何况还有冷珮这个硬实的底牌在手,胜算并不小。
一年前,他可是连碎骨鞭都熬过来了。
那么如今的这一局,他更没有不敢赌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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