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本来是带着一腔怒火而来的, 结果站在门外听这么小半会儿, 自己倒是忍不住笑了。
李荣的风格还是那么的粗犷,如今听来还是很怀念。
其实这也是当初弘治帝把李荣调走的原因, 相比较刘瑾,李荣显然是个更为合适的人选,他稳重, 且心底不错。奈何此人是个说话粗鲁之人, 在弘治帝发现小太子已经有跟他学习的倾向后,默默把人给调走了。
正德帝伸脚踢了踢门槛,然后走了进去。站在屋内的屋子正中间的气势汹汹还在责骂的太监楞了一下, 转过头来。
李荣是一个高瘦的男子, 面容略显苍白, 看着也有些瘦弱,从他的面上完全看不出刚才那股挥斥方遒的感觉。
在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后, 李荣还未看清楚那人是谁便已经欣喜地叫起来, “哎呀妈呀是皇上过来了,小人心里还真是贼开心。”边说着边行了个礼。
正德帝有点想捂脸, 他无奈地说道:“你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看起来还一点都不稳重呢?怪不得父皇不愿意朕同你玩耍, 现在看来父皇真是深谋远虑。”
李荣讪笑着说道:“小人这张嘴就这样,您别介,这不是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休息了许久, 心里憋得慌。”
朱厚照暗自点头, 若是这样的话, 还情有可原。
“你刚才在做什么?声音大得在门口就听得一清二楚,都不用进来就进来知道你在骂人了。”正德帝说道。
李荣闻言,转头把身后几个跪着发抖的内侍狠狠瞪了几眼,然后才说道:“皇上,这几个小子做事不利索,手底下有点贪墨,小人正在骂他们呢。”
“他们到底贪墨了何事,朕也是非常好奇呀。”正德帝淡漠地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几人,直径走到正座上坐下。焦适之随着正德帝走到边上,正打算站着呢,就被正德帝一手扯住衣袖,推到旁边坐下。
李荣好奇地看了一眼,不过也没有说什么,伸脚踢踢旁边跪着的人,“怎么着?皇上都来了还想着我给你们几个遮掩一二呐?想得美吧你们,赶紧滚过去把事情说清楚!正好也不用我绞尽脑汁替你们想几个好的词语来形容你们多愚蠢。”
被李荣踢过去的那个内侍战战兢兢地滚倒在地,又连忙跪直身子,爬到朱厚照脚下急急磕头,“皇上,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受人蛊惑,这才犯下大错,还请皇上留小人一命,给小人个机会,求皇上饶命啊!”
朱厚照一脚把人踢开,淡淡地说道,“难道没有一个会说话的?要是再讲废话,就全部都拖下去!”
余下几人争先恐后地在正德帝面前表决心,拼凑起来的事情也便成了真相。
司礼监从开始成为朝臣与皇帝之间的中枢后,权势渐渐庞大,在一跃成为十二监之首后,还获得了更多的权力。其中最为瞩目的便是批红权,拥有批红权的司礼监与内阁结合在一起刚好是从前的丞相职权。
而拥有这样一项权力的司礼监,又刚好是内侍在掌管,里面会有怎样的猫腻,其实可想而知。奈何对皇帝来说,内侍是他们身边日日夜夜陪伴着的人,相比较朝臣,自然更加信任身边的内侍,若不是朱厚照身边还有个焦适之在,此时最信任的人怕是刘瑾了。
内侍依存于皇帝给予的权力才可耀武扬威,致使天子常常忘了这样一批人往往才是贪污的主力。
眼前的事情也是如此,有钱有权的人总是比旁人多了点门路,也更加容易找到司礼监的人,在某些言官的奏折上稍微动点手脚也不是难事。只要不是大事,能压下来的事情就都给办了,其中转手就能赚到几千上万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正德帝并没有出言对这些人做出什么惩罚,反而对旁边站着的李荣说道:“朕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其他事情你自己办就得了。我把司礼监交给你,你自然也当清楚朕想要的是怎样的一个环境。”
李荣跪拜下去,深深应诺。
旁边的那几个内侍脸色煞白,浑身大汗淋漓,他们宁愿现在被驱逐到洒扫处,都不想落到李荣的手里。要知道李荣一路从最低端的太监厮杀到十二监之首的掌印太监,凭借的可不是他那张嘴!
正德帝厌烦地皱眉,不想再待下去,令李荣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去乾清宫一趟后,便起身离开了。从头到尾都一直安静的焦适之默默地跟着出去,直到出了司礼监外,才轻声劝道:“皇上,您不必如此,今日的事情不是很好地处理了吗?”
朱厚照嗤笑了一声,揉着额头说道:“我可不是在为这个生气呀。”焦适之好奇地问道,“那皇上是怎么了?”虽然刚才在司礼监内,皇上已经恢复了笑意,然而焦适之还是敏锐地感觉到正德帝并不是真的高兴。
“我只是在想,重用宦官的危害,其实你早就同我说过,然而我并没有重视,这两年却发现,其中的弊端不少。”正德帝伸手欲勾住焦适之的手,被焦适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然而焦适之似乎没有察觉,只是身体自觉地动作,犹在认真地说道:“皇上,自古以来,三权分立总是好过两极较量,您欲扶持宦官的势力抗衡朝堂上日渐强势的文官势力,却不能一味地提高一边。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如此反复下去,您便需要铲除宦官势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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