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这一天起,秦子阳之于我的距离只有十几米远。
每天清晨我起来去山上采蘑菇,他就在后面跟着,我去阿婆家闲聊,他也跟着,要是有哪个山里的小伙子对我示好,他就会阴着一张脸像是仇人一样地看着对方。
我常嫌他烦,说,这里很乏味,你还是走吧。他就说,有你在,就不乏味。
我无奈,只得继续把他当空气。
“小伙子,你这样追可不行,太温和了,直接掳了人扛上床,生米煮成熟饭,再生个大胖小子,这人准是你的了。”
“早就熟透了。”秦子阳淡淡地飘出一句。
“啊?这样啊……在一起了?那好办啊,床头吵床尾和,你多卖力些就是了。”
“她脾气犟,得让她消了气才行。”秦子阳看着我早已红透了的脸继续,淡定地道。
我不高兴地狠狠瞪了秦子阳一眼,转过身回了屋,直到房门关上,还能听到那人大嗓门地道:“这丫头,性子真烈,兄弟你有的罪受了。”
“甘之如饴。”秦子阳淡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心头突然有些烦躁,拿了竹筐便要上山。
秦子阳忙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下雨天,山滑,不适合上山。”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甩开他的胳膊,背着竹筐,大步向前走。
我知道他跟在我身后,上山时便故意选一些难走的路。
“念锦,这条路不好走,小心掉下去。”他的声音很低沉。
他越是这般说,我越是一意孤行地走着。其实平日里,我从不走这条路,一来泥泞不好走,二来很危险,掉下去了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每年都有人困死在里面。
我听到身后一声无奈的叹息响起,然后就是脚步声和雨水滴答滴答敲打树叶的声音。
渐渐地,天色越来越暗,我也越爬越高。就在我要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去采那蘑菇时,一条滑溜溜的小蛇闯入了我的视线。
由于太过突然,我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绊到了树根,向下栽去。我闭上双眼,大脑一片空白,刚滚了一下,就感觉有人扑了过来将我牢牢护住。但下冲的力度没有减缓,两个人便一起往下滑。不知过了多久,身子才渐渐停了下来。我睁开眼,便看见秦子阳一张充满担忧的脸。
“秦子阳,你没事吧?”我唤他,内心有些慌。下冲的力量这般大,即便他将我牢牢护住,浑身仍是疼痛难忍,好多地方都受了伤,尤其是腿,特别疼。感觉动一下都疼得钻心,而一直将我搂在怀中,拼了命去护住的他呢?
我不敢想,于是回过身,去探查。
“不碍事。”他道,随即掏出手机,上面显示没有信号。
“我们得趁着天还没完全黑,赶紧往回走。”他咬着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秦子阳……我好像不太好。”
他忙打量我,“伤到了?”
“嗯,腿好像伤到了。”
“上来。”他蹲下。
“不用,我能行。”我摇头拒绝。
“苏——念——锦。”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叫我,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儿,浑身透着清冷。
我咬着牙,走了几步,却仍是疼得厉害,心中也怕因此耽搁了时间,挪着小步走向他,跨到了他背上。
“如果够幸运,这里上去之后,应该就安全了。”他说。
“如果不够幸运呢?”
他没吭声。我也没再问。
天渐渐黑了,这条路却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
方圆数十里只有几户人家,散布在若干个山梁上,而此刻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更不知道如何去找寻山民救助。
雨虽然停了,但夜空依然愁云密布,没有一颗星,辨识方向更是无从谈起。
两侧的山壁黝黑陡峭,只余下我们身处的狭窄山谷,蜿蜒着不知通往何方。
到了深夜的山里真是冷,从未觉得深秋这般冷过,夜晚的风,呼呼地刮着,像是哭诉一样。
“把自己裹紧点。”他的声音很干,嗓音沙哑得如同久久失水的草木彼此摩挲时的声音。
“嗯。”我靠在他的后背上,随着他的颠簸,上下起伏。
我感觉到他走得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不平稳,那只始终牢牢托住我的手也渐渐没开始那般有力气了。
“秦子阳。”我唤他。
“我在。”
“你要是累了就放我下来,我感觉腿好多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更用力地托了托我不断下滑的身子,强迫我只能继续停留在他背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身下的他却像是一个火炉,在这深夜瑟瑟的风雨中,温暖着我。
夜越来越深,连狠心的残月也藏到云深处不知所踪。渐渐地,伸手不见五指……
此刻,我伏在秦子阳背上,目力所及,却只有他近在咫尺的后脑的轮廓。
周围是什么我一概不能知晓,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秦子阳的脚步很小心,很小心。
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忽然我只觉得身体失去了支撑。
两个人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摔坏没有?”秦子阳忙过来检查。
眼前一团漆黑,我只能通过他急切的声音猜测他的位置。
“我没事。你呢,秦子阳,你还好吗?”
“你没事就好。”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刚刚踩空了。这里太黑,不适合再走了。”说着他摸向我,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这样的情景多久不曾有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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