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是贾穆此前做梦都想象不到的艰难历程。
羌人的追杀变得疯狂。
明明兵力数十倍于对手,却屡屡在飞军手上吃瘪,从凉州一路追杀而来的羌人勇士们颜面无光。众多袍泽的鲜血,屡战屡败的怨愤,无法完成委托的惶恐,代表凉州羌人最强战力却铩羽而归的羞辱感,让羌人勇士渐渐凉去的热血骤然变得沸腾,对汉军战力的畏惧被抛到九霄云外。
所有人誓言,不惜代价也要将汉军留下!
为了羌人的荣誉!
营地附近的羌人赶到,与绕击后路的羌人勇士兵合一处,原本意气风发的三千五百羌人精英,现在加起来剩下不到两千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正常情况下,羌人早就应该崩溃了,但被鼓动起来荣誉感的羌人勇士,低落的士气已经恢复满值,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干掉那支该死的汉军。
倒不是说羌人能为荣誉亡命,毕竟每个人都知道,汉军处境更加不堪。
羌人固然损失惨重,汉军这边却也只剩下两三百人,这还包括了伤员。而补给方面,与缺粮少药的汉军相比,羌人的处境显然幸福得多。更重要的是,凉州羌人能向高原羌人部落求助,而汉军注定是孤立无援。种种客观条件一对比,羌人鼓起余勇誓死追杀,便成了显而易见的最佳选择。
羌人轮番进攻,飞军疲于奔命。
高原反应余波未尽,部队折损非常严重。
王平最初想尽量拖住羌人,让护送贾氏兄妹先行的三支小队后顾无忧,遂率部且战且退。可持续接战下来,才发现自己严重低估高原反应的威力,那些羌人勇士明显对高原作战更加适应,最先撑不住的,居然是向来以坚韧顽强著称的无当飞军。
无奈之下,王平只好撤退。
可在高原反应和羌人疯狂围剿之下,想全身而退也是件无比艰难的事。
飞军在严重缺少补给的情况下,在山区跟海量羌人勇士纠缠苦战多日,早已精疲力竭,部队有限的战斗力几乎一直处于征战状态。能战之士有限,又有不少伤员,很难摆脱同样擅长山地奔袭的羌人,不断被羌人拖入战斗,飞军战力被持续消耗,困窘状态不断加剧。
生死相随,手足同心,本就是一支有凝聚力的队伍应有的氛围和传统。
为保护那些受伤的袍泽,飞军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战,可哪怕需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没有任何人有怨言。夷民重义,况且每个人都知道,倘若受伤的人是自己,其他兄弟手足也必定会拼尽全力,护他们周全。飞军或许不是逐鹿领最强的部队,但同生共死的义气,飞军不会弱于任何部队。
羌人拼命进攻,飞军誓死抵抗。
不断流淌的鲜血,让两边将士都杀红了眼。
飞军训练有素,个人战力和整体配更胜一筹,再加上山地兵力难展开,飞军勉强靠战力优势抵挡羌人的疯狂进攻,一路保护受伤袍泽,且战且退。打出真火的羌人也发了狠,不断有小股羌人绕到飞军前方,拖延飞军行程。在实力有明显差距的情况下,那些绕道进攻的羌人小队自然难逃一死,但山区中多的是险要地形,一夫当关,便能拖延些许时间,为同伴创造机会。
大家都在为生存和荣誉而战,谁都没有退让余地。
两边都不乏视死如归的勇士。
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压得飞军喘不过气来。
战斗变得越发残酷,越发血腥。
为应付持续而激烈的战斗,飞军所有人都不得不拼尽全力。
始终奋战在第一线的王平浑身浴血,背部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手臂上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只是用衣袍草草包扎了一番,分明能看到还在渗血,但王平没办法退下去妥善处理伤口。他没有忘记肩上责任,作为飞军主将,这支部队的主心骨,在如此艰难的情形下,他必须站出来带领大家作战,
就连贾穆都不得不投入战斗。
数日前因为拿下首杀,吐得昏天黑地的贾穆,被险恶的局势逼着适应,初出茅庐的士子,迅速成长为可堪一用的兼职战士。所有人都在咬牙战斗,王平派来贴身保护他的两名飞军一人重伤,一人阵亡,贾穆也不得不拼命。到现在,贾穆手上又添了几条人命,但他反而没有太多感触。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感触。
这就是战场!
为了活下去,他没得选择。
王平和贾穆尚且如此,其他飞军的情况可想而知。但凡还有一口气,都必须站起来战斗,为了自己,也为了身边的兄弟!
几乎每前进一步,都有人倒下,都有鲜血流淌。
有自己人的,更多是敌人的。
山间的风不再拂动树枝。
黑褐色的岩石无声矗立。
就连悬在天上的云似乎也吓得黯然失色。
空气中,满是足以让人窒息的血腥和杀戮,让风云变色,令草木含悲。
两名羌人从山崖跳下,扑向一名正与羌人搏杀的飞军身后,被一名重伤待毙的飞军伤兵忽然抓住腿,跌倒在地,还带着身边同伴跌成滚地葫芦,趁乱偷袭的美梦自然破裂。羌人咒骂着,一刀砍向那名伤兵颈部,伤兵嘴里溢出血沫,显见得已不能活,可那只手,却依然抓着敌人脚踝。这时候,王平冲了过来,一刀砍掉那羌人脑袋,又刷刷两刀将另一名羌人砍翻在地,那名重伤飞军才看着替自己报仇的主将,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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