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路告状,这可能是国内的一大特色了。
古时候有冤屈的人喜欢拦轿子,因为那时候能坐得起轿子的,大多都是做官的,几乎是一拦一个准;近代以来,官员们虽然不坐轿子了,但那些最先坐得起小轿车的人,也基本是做官的,拦轿就变成了拦车;到了今天,车子走入寻常百姓家,已经无法从车子上来分辨谁是做官的了,但官车,尤其是高级官员的座驾,依旧有着很明显的区分标识,所以拦车告状的事情,依旧时有发生。
这对于一个讲究法治的国家来讲,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讽刺,如果不是其它所有申诉的途径都壅塞失效,很少人会有人选择这种方式。
车上的老干部们,顿时兴致大坏,徐老是个爆脾气,最见不得不平事,也最爱管闲事,当下就要站起身到车队前面看个究竟。
乔老一伸手,准备去拦住徐老,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不想让徐老去掺和这件事。对于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干部来讲,本身就有些不方便干预地方上的事情,尤其今天南江省从省到市、从市到区的三级政府领导班子都在,就算有人告状,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这些老骨头抛头露面。
“我先到前面去看看吧!”曾毅抢先一步站了起来,挡在了徐老的面前,道:“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等有了结果,我马上过来向老首长们汇报。”
徐老一听,只得闷闷坐回椅子里,道:“有你啰嗦的这时间,老子早攻下一座山头了。腿脚麻利些!”
曾毅无奈苦笑一下,转身下了车,快速朝车队前方赶了过去。
“大炮,你这急性子确实得改改了!”乔老说道。
“改了那还是我徐大炮吗!”徐老瞪着眼,道:“凭什么就得我改!”
乔老呵呵笑了笑,也不以为意,他对曾毅的刚才的举动很赞赏,曾毅及时堵住徐老,表面看,似乎是在维护南江,不想让南江省在老首长面前出丑,但其实是维护徐大炮了,没让徐大炮闯祸,而更多的,是维护了那些拦车告状的村民。
道理很简单,有老干部坐在后面的车子里,南江省的领导有所顾忌,为了尽快解决纠纷,一定会最大限度地做出让步,遣散村民,免得事情捅到老干部那里去;而如果徐大炮过去了,南江省领导遮瞒不住,那就要开始狡辩推责了,本来是村民有理的事,最后很可能就变成了村民无理取闹,如果让领导丢了脸,就算当面不追究,等秋后算账的时候,这几个村民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身在体制之内,人的很多行为,都是不能用寻常逻辑来判断好坏善恶的,就像曾毅刚才的做法,很多老百姓可能就要戳脊梁骨了,认为曾毅是在帮着南江省的领导欺上瞒下,但事情捅到老干部这里,就真的能解决吗?
最后很可能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倒要让自己碰个头破血流,这个可能性非常大。老干部表面看起来有些震慑力,但拍屁股走人之后,村民却还得照样生活在这里,照样接受当地政府的管制,老干部总不能天天守在这些村民吧。
曾毅的做法虽然很可能不被大多数人理解,但却胜在可以解决问题:村民的问题解决了,自然就不会再闹了;南江领导的面子保住了,也不会去追究;而老干部们,也免去面对不必要的尴尬局面,村民真闹到他们跟前,他们也不好办的。
曾毅这么做,其实也是出于无奈,如果他还是高新园区的管委会主任,就不介意把事情搞大,并调查得一清二楚。但现在他和很多老干部一样,也是这里的客人,等今天的仪式结束,他也要拍屁股走人的,所以能解决掉村民的实际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来到车队前方,就看到那里站了二十多号村民,正在和前方的警卫对峙着,情绪激动,高喊着口号。
省委书秘书长鲁国亮面色冷峻地站在警卫后面,表情很难堪,今天的大好局面,让这些村民一下全给破坏了。
廖天华脸上淌着冷汗,头发都被汗水给打湿了,他无疑是此时最恐慌的人了,省领导只在乎老干部的想法,而在廖天华之上,不仅有来自于老干部的压力,更直接就是省领导的震慑了,这才是要命的。
“老乡们,请不要激动,不管你们有什么冤屈什么要求,我们一定都会尽量答应并满足的!”廖天华上前安抚着这些村民,想尽快把事情解决掉。
“我们要见孙高官!”
“我们要见冰书记!”
村民们呐喊着,对廖天华的话置之不理,坚持要见大领导。
这是很多人的一个惯性思维,他们觉得事情只有搞大了才能得到解决,很多人一边骂着“官官相护”、“天下乌鸦一般黑”,一边却相信那些自己所碰不到的更大的领导,会是青天,并且一定会为自己做主的。
但这越级告状的路,并不好走!
古时越级告状,申冤的人要先光着身子来“滚钉板”,明明是来请求官府来帮助自己证明是被冤屈的,却被要求先用滚钉板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是有冤屈的,这种逻辑可谓是荒谬至极。很多人的冤屈最后都没有机会来申诉,因为他们已经死在了这道钉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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