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身穿了一件浅色便服,眉头紧蹙,那张在人前素来温雅从容的脸上明显带着压抑着的不快,赵黛云怔了一下,扫了云香一眼,云香的眼圈有些泛红,不动声色地朝着她摇了摇头。
赵黛云挥了挥手,身旁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屋内只留下了夫妻二人。她缓步上前,柔声道:“王爷这是怎么了?今日宫宴我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让王爷着恼了?”
杨彦冷笑了一声:“没做什么?你自说自话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为难珞妹妹做什么?要不了明天,满京城都会传遍了,我杨彦没有容人的雅量,为难战功彪炳的功臣之妻,朝臣心里会怎么想?父皇心里又会怎么想?我是不是还在为几年前父皇赐婚的事情而心有罅隙?”
这一声“珞妹妹”在赵黛云的脑子里炸了开来,尖锐的指甲扎入掌心,带来一阵剧痛。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骤然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反唇相讥道:“王爷何必口是心非,再多的借口,只怕都掩盖不了你心疼你那珞妹妹的事实,可惜的是,人家珞妹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定云侯,半点都没你的份呢。”
杨彦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胸膛急剧地起伏了几下,指着她厉声道:“赵黛云,我敬你是我的王妃,可你也别想骑到我的头上来,这一句句含沙射影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阵寒意从赵黛云心头泛起,她骤然回过神来,眼里泛上了一层泪花,方才那针锋相对的尖利顿时化作了柔弱哀凄,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王爷……臣妾心里难受才忍不住胡言乱语……臣妾的父亲不在了……他们却仗着战功耀武扬威……”
杨彦余怒未消,一声不吭。
“父亲一直教导我,要谨守妇德,万事以王爷为先,黛云不敢有违,为了王爷的大业殚精竭虑,有时候说话便没了分寸,王爷你责罚我吧……”赵黛云越说越伤心,身子摇摇欲坠。
杨彦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了起来,伸手扶住了她:“好了,你还怀着身子呢,别伤心了,你也是无心之语,以后记着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赵黛云趁势靠在了他的身上,情意绵绵地道:“黛云心中只有王爷,还请王爷不要忘了我们当初的誓言,那个负心寡情的女人,王爷万万不要再着了她的道了。”
杨彦的心中烦躁,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我又不是那种无用的男儿,她既无情我便休,怎么还会惦记她?你要知道,现今不同往日,你若是挑衅她和景昀,少不得让他们起了警惕之心,对我们今后的计划有害无益,更何况,父皇还在那里呢,只要他一日不封我为太子,便说明他心中还未决断,还存着让那个杂种认祖归宗的念头,在大局未定之前,我更要步步为营,不能失了父皇的信任。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么聪明,应当明白的。”
赵黛云暗自咬紧牙关,浅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王爷你放心吧,臣妾以后见了那宁珞,必定客客气气的,不叫人挑出一分毛病来。”
杨彦拍了拍她的后背,扶着她在美人榻前坐了下来:“对了,那景昀还有什么秘密和弱点,你再仔细想想,别有了遗漏,既然要出手,便要一击即中,不可再让他有喘息之机。”
赵黛云可怜巴巴地仰起头来:“臣妾所知,都一五一十全部毫无保留地交给王爷了,只是毕竟乃是梦中所见所闻,总免不了纰漏,幸好王爷英明神武,最后总能得偿所愿。”
杨彦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的真是好听,本王爱听。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先走了。”
“王爷,你这是去哪里?”赵黛云急忙拉住了他的手,声音柔媚,“早上的时候恬儿还在说,她新学了一首曲子想要请……”
杨彦打断了她的话,那语声依然带着笑意,却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黛云,你既然有了身子,我去哪个房里,就不劳你操心了,好好生下孩子才是正事。”
拍了拍赵黛云的手,他起身缓步朝外走去,刚拉开房门便又停了下来,头也没回地道:“对了,你的那个云香,以后让她少在我这里探头探脑的。”
语音未落,人便不见了踪影。
云香脸色煞白地探了探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显然是余悸未消,语声还有些打颤:“王妃……方才我去探听消息的时候撞上了王爷……王爷好吓人……我还以为他要……”
“你避着点,这两天都别在他面前出现了,”赵黛云木然道,“他可心狠手辣着呢,再加上那个小贱人在一旁挑唆,别让他抓到了把柄。”
云香一哆嗦,旋即忿然道:“那会儿那个小贱人落胎死了便好了,现在倒把这府里弄得乌烟瘴气的。”
赵黛云面无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来将小几上的东西全都扫在了地上,发出了“哐啷啷”的响声。
云香跪了下来,哭着哽咽道:“王妃你小心身子……别生气了……那小贱人不足为惧……她这辈子都没法有孩子的……”
赵黛云的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将手放在了肚子上,神情诡异地缓缓揉了起来:“对……我有了身子了……只要我生下他的骨肉……只要是个男的……他若是想过河拆桥……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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