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蒙负手而立, 沉吟不语。杨琼含笑着注视着他,又不动声色地走近了一步, 右手却极为缓慢地探入怀中, 他的指尖触到了冰冷的匕首,眼底仍旧蕴着淡淡的笑, 道:“若能得到侯爷的襄助, 本座何愁大业不成?你我各取所需,岂不皆大欢喜?”
说话间,他又凑近了半步, 半边身子已经贴近田蒙的背后。此刻书房之中只有他们两人,空气中仿佛涌动着诡谲的暗流,杨琼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隐隐约约,背心却渗出了些许冷汗。杨琼知道自己眼下已是今非昔比,半年前,他尚可以独步武林, 傲睨群雄,而此时此刻,他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的内力, 也许连一个普通的武士也未必敌得过,而田蒙镇守西北多年,绝非等闲之辈, 若不能一击得中, 那么, 今日或许就是他杨琼的死期。
杨琼目不稍瞬地看着田蒙。方才的一番话似乎让田蒙有些动摇。杨琼深知田蒙生性多疑,与刘南图之间又素有嫌隙,要离间二人并不难,只是田蒙并不愚蠢,假若稍微仔细一想,必定能发觉他话中的破绽,缓兵之计不可久用,他所能够争取的只有田蒙眼下因为迟疑而犹豫的转瞬之间。
果然,不过瞬息之间,田蒙的神情已然一变,他觉察到了杨琼眉宇间的杀意,眸中不由得露出精光,厉声道:“你待如何?”然而,话音未落,杨琼的短刃已经没入他的腰侧,将他的声音戛然斩断。鲜血喷涌而出,杨琼的唇角露出一抹浅笑,冷冷道了一句:“我待如何?自然是送侯爷上西天。”他白皙的面颊上被溅上了点点血痕,连长长的睫毛之上亦挂着血珠,出手却是如电,未及田蒙还手,第二刀便已经划开了田蒙的哽嗓。
杨琼虽然已无甚内力,但刀法依旧既快且准。田蒙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瞪大了双目,几乎站立不稳。他的喉间滚动着无声的嘶吼,却已经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于是,转身便扑向门口。杨琼自然知道田蒙是想叫人进来,飞身上前,短刃转瞬递出,又刺中了田蒙的背心。
田蒙猛然回转身,他此刻身负重伤,目眦剧烈,口中发出“嗬嗬”的喘息之声,却只吐出些许血沫子。只见他左手如钩,猛地向前探出,一把掐住了杨琼的脉门,右手却探到自己背后,奋力拔出了背上的匕首。
杨琼大骇,欲脱身却无内力可抗,田蒙的手犹如钢箍,使出全力将他牢牢拽住,叫他逃脱不得。杨琼把心一横,抬手以手相格,握住了田蒙的右手腕。此时已是生死攸关的瞬间,杨琼只觉得自己虎口发麻,田蒙的内劲刚猛,自己只怕支撑不住多久。他微微一笑,淡淡道:“田侯,我见你老来丧子,十分可怜,故而成全你到黄泉与你儿子团聚,你怎么不领情呢?”
田蒙发出一声困兽般低沉的嘶哑吼声,眼睛中俱是血色,面目狰狞,几乎想把杨琼生吞活剥了一般。突然,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有侍从的声音在外响起:“启禀侯爷,西谷大人有紧急要事求见。”田蒙的喉间受了伤,已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杨琼气沉丹田,一脚蹬在田蒙的下盘。田蒙站立不稳,身子往后一仰,重重倒下,却伸手用力推翻了近旁的镂花茶几。
桌椅倾翻的声响让门外的侍从一惊,他大喊了一声“侯爷”,猛地将房门打开,血腥之味迎面扑来,只见屋内满地狼藉,田蒙已经浑身浴血倒在地上。他大惊失色,厉声高喊:“来人哪!来人哪!有刺客!”
门口侍立的另两个侍从随之冲了进来。杨琼心道“不好”,暗忖今日怕是在劫难逃,正欲殊死一战,转眼之间,那两个侍从却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黄昏的日光直/射进来,让杨琼觉得微微有些晃眼,他心跳如鼓,定睛一看,只见西谷连骈手持长剑,逆光站在门口,身姿挺拔如松,沐浴在夕阳的光晕之中,叫人移不开目。
房中的那名侍从转身欲逃,还没走出半步,西谷连骈的长剑已穿胸而过,他张了张口,来不及求救,便颓然倒地,一剑毙命。
西谷连骈快步走了上来,一把扶住杨琼的双臂,将他拉入怀中,急切唤道:“殿下!”他的双手打着颤,不由自主地抚上杨琼染着鲜血的面颊,轻柔拂拭,才发觉那并非是杨琼的血,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转眼看向地上的田蒙。但见他仍在血泊中不断缓缓挪动着身体,却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有些神志昏沉了。西谷连骈提剑上前,又在他的脖颈间补了一剑,田蒙的四肢微微抽搐了几下,终于一动不动,已然断了气。
室内的血腥之味极重,杨琼此番牵动了内伤,捂着胸口一阵轻/喘。西谷连骈将掌心按他的大椎穴上,顺着杨琼的督脉助他调息。稍待,杨琼的气息渐渐平缓,他抬头冲西谷连骈一笑:“连骈君,幸而你来得及时。”他低声道,“田蒙已经知道了晏之的下落。我便知已经糊弄不了他,再下去只恐生变,倒不如趁他不备,先下手为强,除掉他以绝后患。”他看着西谷连骈,“不得已,未能按计划行事,连骈君,我们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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