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摊开两张草稿纸,从包里拿出一支笔,随手写出微积分方程,列满了一大片纸面。导演只当她入戏,又惊又喜地拍摄画面,事后非常满意,赞不绝口。
恰在此时,蒋正寒的戏份告一段落。
他从前排走过来,坐在夏林希身边,夏林希挨着他坐近,给他看自己的手机:“我给你拍了几张照片。”
蒋正寒接过手机,开始划动屏幕,然后笑了一声道:“十年之后再看这些照片,会有什么感受?”
夏林希一手撑腮,不假思索道:“等到那个时候,我们肯定结婚了。”
蒋正寒停顿了片刻,并未回答她的话。与她的预料完全不同,他把手机屏幕横了过来,随后查看了拍摄时间,像是没听见有关“结婚”的话题。
夏林希扭过头,脸色一瞬煞白。
手机屏幕上,清楚地照出她的脸,脸上一个巴掌印,五指红痕格外刺眼。
就在上个月,夏林希和庄菲发生争执,被对方甩了一巴掌。或许是因为她没有被人打过,脸上的皮肤相当脆弱,于是当晚肿得很吓人,不过第二天好了很多,她有意把这件事悄悄揭过……毕竟她也踹了庄菲。
彼时她以为庄菲会和辅导员告状,为了显示自己也遭受了校园暴力,夏林希拍下照片以备不时之需,然而辅导员那里风平浪静,蒋正寒这一边却涌起了惊涛骇浪。
夏林希抢过手机道:“这是上个月的事。”
蒋正寒问了两个字:“室友?”
料事如神啊,夏林希想给他跪下。
蒋正寒拽上她的手腕,重新拿回了她的手机,打开通讯录联系人,找到大学宿舍那一栏,进去之后扫了一眼,下定结论道:“她叫庄菲?”
夏林希惊呆了,捂上发光的屏幕:“我踹了她两脚,和她打平了。”
前排的演员们热热闹闹,后一排的座位上却安安静静。
“这是我自己的事,”夏林希抬头看他,继续解释道,“我是一个成年人,能自己解决问题……”
蒋正寒沉默不语,安静如一方深潭。照片好比一块石头,突然砸落到潭水中,激起一片澎湃波浪,但他一个字也不说,看上去似乎维持着平静。
从小到大,他的父亲一再教导他,浮躁的时候更要谨言慎行,避免愤怒之下口不择言。
蒋正寒向来做得很好,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夏林希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周围都是同学,人多口杂,并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
拍摄工作仍在继续,前排的导演举着喇叭,大声喊道:“蒋正寒,接下来有你的戏!”他摸不清状况,没注意气氛不对,三步并作两步,飞一般跑了过来。
“蒋同学,这一场戏要考验演技了,你千万不能紧张!”导演放平了剧本,怀揣着一颗热爱艺术的心,条分缕析地讲解人物,“这一幕的感情表达要细致,要做到深入骨髓,丝丝入扣。”
他盯着蒋正寒,一句一顿描述道:“路人甲打扫完卫生,发现学校没有垃圾分类,作为一名环保主义人士,他感到非常愤慨,沉着一张脸静坐不动。”
蒋正寒接话道:“路人甲的状态,和我差不了多少。”
导演深深凝视着他,不久之后双目放光,当场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你这样,十分完美,无可挑剔!你保持住情绪,摄像组快跟进!”
“以后我们再找演员,最好找一批学霸,”导演一边安排摄像,一边说出他的感想,“你们看到没,我给学霸讲一场戏,他的领悟能力有多强。”
严子明连忙附和道:“蒋大神这演技,栩栩如生啊。”
路人甲这个角色,仿佛是为蒋正寒量身打造,他拍一场表达内心的戏,三分钟之内就通过了。
一个理工科的大一学生,从来没有参影的经验,却能表现得这么真实,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除了在不远处的夏林希。
夏林希握着手机,定好了酒店的房间,有心和他促膝长谈。交往一年多以来,她拿捏不准他的脾气,一般而言他都很温和,然而大多数时候,她并不会开口与他坦诚——或许是她本身的性格原因,遇到事情更倾向于自己扛着。
今晚电影收工之后,他们没有返回宿舍,而是走上了另一条街,直达一家灯火辉煌的酒店。
酒店的房间整洁如新,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茶具。夏林希放下自己的包,弯腰沏了一壶茶水。她用勺子搅拌着瓷杯,然后把杯子递给蒋正寒。
他们面对面坐在茶几的两侧,仿佛要进行一场商业谈判。
茶水热气弥漫,飘忽着蜿蜒上升,蒋正寒看着她问:“上个月三天没见面,是因为脸上有伤?”
“我被打了一巴掌,第二天就消肿了,”夏林希道,“上个月那三天,是为了考试复习。”
当然,也不完全是因为考试。在她面部消肿之后,她持续观察了三日,以确保自己恢复正常。陷入热恋中的女孩子,总是很在意自己的脸。
夏林希低头喝了一口茶,捧着茶杯继续说:“冲突发生得莫名其妙,我也猜不到她的心思,没有人告诉辅导员,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蒋正寒点头道:“坐过来,我看看你的脸。”
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他还能看出什么?虽然心里这么想,夏林希依旧听话,她站起来走近一步,瞧见蒋正寒伸长了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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