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十一点熄灯,自习室又人满为患。最近这两天的晚上,室友庄菲越发吵闹,她吵闹也不需要理由,似乎是随心所至,率性而为。夏林希能想到的条件最好的地方,莫过于五星级酒店的套房。
夏林希自认计划完善,却在母亲面前只字未提。
妈妈继续说道:“你国庆节不回家,一连七天待在学校,今天晚上出个门,也是为了买书吗?”
隔着一部手机,她的声音并不清晰,不过明显放缓了语速,改变了说教的意味:“大学和高中不一样,你有空要多和同学交往,不能整天一个人闷头学习,知道吗?”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
夏林希略感惊讶,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回了一声“嗯”。
她的母亲感到满意,这才开始了正题:“还有啊,你已经长大了,如果有男孩子追你,你一定要告诉妈妈。在你目前这个阶段,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夏林希听出弦外之音,连忙表明态度道:“我都明白。”
蒋正寒站在她的身侧,耐心等待她打完电话。她母亲说话的声音不大,然而手机音量却不小,因此她们交流的内容,几乎都被蒋正寒听见了。
蒋正寒立在一盏路灯下方,观望前方交错的人影。
夏林希看了他一眼,思绪有一点复杂。她很想和父母坦白,又觉得他们不会接受,两相权衡之下,她只能继续瞒着他们。
果不其然,她的母亲说了一句:“你现在到了年纪,妈妈是过来人,只能这么告诉你,你要想找男朋友,最好找你的校友,外貌不重要,家世和性格最关键。”
“家世”两个字,特意用了重音。
不可否认的是,一个人的出身能把很多事情盖棺定论。
夏林希不知道应该回复什么。
早在母亲谈到“过来人”的时候,夏林希就挪开了自己的脚步,站到一个距离蒋正寒更远的地方。仿佛是一种心理预知,她觉得母亲接下来的话,不能让蒋正寒听到。
事实的确如她所料。
挂断电话之后,她沉默了半晌。
假如别人和她说这样的话,她并不会把它放在心上,但是这个“别人”换成她的母亲,多少能激起一丝涟漪。
她一方面不喜欢听父母的话,一方面又容易被父母影响,追根究底,或许是因为非常在乎他们。
但她同样很在乎蒋正寒。
“今天的账单我提前付过了,”夏林希道,“为了祝贺你第一天实习。”
她拉着他的手往前走:“我开了一间套房,准备吃完饭写作业,假如你今晚有空……”话说到这里,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是为了专业课,然而她的话一出口,却相当于变相邀请。
蒋正寒静待她的下文,因为没有等到一个字,所以他回答了一句:“我有空。”
他与她并排同行,接着问道:“什么科目的作业?”
“数学分析、概率论和线性代数,”夏林希松开他的手,背对着他回答道,“国庆节出去玩了,这两天来不及写完。”
不久就要期中考试,她头一次准备不充足。
蒋正寒继续问她:“你打算熬夜吗?”
“高三的时候,熬夜是常事,”夏林希道,“我应该没有生疏。”
据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回顾在此之前的三个月,夏林希几乎都是晚上十一点睡觉,生物钟不知不觉形成,她其实已经不太能熬夜了。
晚饭结束的那一刻,她看了一下手表,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
蒋正寒陪她进入酒店房间,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旁。室内门窗紧闭,中央空调正在换气,书桌前落下柔和的灯光,四周没有交谈的话语声,只有一片写字的沙沙声。
夏林希独自写她的作业,蒋正寒也拿出草稿纸,推导今天见识到的公式,两个人互不干扰,彼此之间安静了三个小时。
北京时间二十三点,夏林希觉得很困。
她的手速比想象中更快,但是任务量庞大而繁重,她不仅要努力地复习,还要认真地预习,再给两个小时也不够用。
于是她泡了一杯浓咖啡。
凌晨一点整,手机闹钟响了几声,任务终于完成,夏林希低头转笔,这才发现一个问题——蒋正寒依然陪在她身边。
她合上笔记本,抬头望着他。
“写完了?”蒋正寒站起身,关上了走廊灯。
书桌附近仍旧亮着,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语声低沉又好听:“去睡觉吧。”
“你呢?”
“我回学校。”
“这么晚了,不能留下来吗?”
话音落后,四周沉寂。
夏林希脸色涨红,拉灭了一盏台灯,陷入完全的黑暗中,交握双手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地铁和公交车都停了……”
她说到一半,干脆站了起来。
浓咖啡效用太强,她自觉非常平静,就是心跳有点快。
夏林希走到床边,裹紧身上的风衣,状似平静地落座,没过多久,蒋正寒站到了她的身侧。
窗帘密不透风,室内全无亮光,借着暗夜的掩护,她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凭空而来的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不得了的事,她紧张得像是刚破壳的雏鸟,似乎连双手双腿都伸不直了。
直觉仿佛失灵了,蒋正寒笑了一声说:“我真的走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电筒用于照明,“如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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