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海的会馆开业了,徽派的房屋样式,高高的马头墙,正殿奉了朱熹像。在扬州的有点名头的徽州人都收到了请帖,有那不知名的徽州小商小贩看了告示也来了,都被请入堂内吃酒畅谈,一时间周天海风头高涨,没多久在扬州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转眼春节将至,徽州老家收到了周天海夫妇送回来的年礼,送年礼的林管事道:“二奶奶身子沉重,二爷不敢让二奶奶远行劳累,今年就不回来过年了。”周太太闻言脸色有些不愉:“她若不便只管歇着就是,那几房姨奶奶也可陪着回来。”林管事低头回道:“王姨娘被查出给其他两个姨奶奶下了绝育药,去年又害了二奶奶小产,已被二爷送到衙门去了,关在牢里没几日就去了。张姨奶奶因被王姨娘打伤,又被花瓶碎片伤了颜面,落下几条疤痕,成日关在屋子里不肯见人。李姨娘因绝育药之事也受了打击,病了一场,如今仍有些见不得风。”
周老太太一听,也顾不得念佛,忙问道:“怎么回事?给我细说说。”林管事将事情经过说了,周太太不禁唾骂道:“该死的小蹄子,当初买她进府里,只当是个好的,谁知竟是披着人皮的狼。”周老太太也道:“她如今死在牢里,也算恶有恶报了。只是你们二奶奶身子怎么样?没被连累着吧?”林管事道:“当日受了些惊吓,吃了安胎药已经大好了。二爷也是为了二奶奶肚里的哥儿,不敢让她远行。”周老太太道:“孩子要紧,就是她要回来我也是不依的。”周太太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一回头端茶时候瞧见身后立着的素云,倒想起一桩心事来。
待林管事退了出去,周太太同老太太商议道:“当日我想着将素云给了天海,因顾忌着儿媳兄长刚来任上,不便提及此事,只将素云拨到他屋里使唤,并未明说。如今天海三个妾室,一个去了,一个脸上落了疤,剩下那个好的也不能生养。依我说,不如将素云开了脸,给天海放屋里。”
老太太想了半晌,轻轻摇头道:“我冷眼瞧着,天海似乎不喜欢素云。我也知道你的心事,将素云留到这么大为的是什么。如果你想给天海,我也不拦你,你就将素云送到扬州去。咱们且看天海如何安置她罢。”周太太见老太太不阻拦,欢天喜地的替素云置办了几身皮毛衣裳,让林管事回扬州时候带了素云回去。
林管事带了素云回来,姜玉春虽有些不悦,但也不能打发了她回去,思索了片刻便让她顶了大丫头的名号。如今不在徽州老家,姜玉春也少了顾忌,不再做表面功夫,只白养着她,平日里内室是不许素云进的。
素云有时候闷得慌会往两个姨娘的院子里走走,张雪雁面上依然有狰狞的疤痕,她把能看见的镜子都砸碎了,成日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一日三餐都让三个丫头送进房去吃。素云来了几回,院子里的大小丫头没理她的,她也不好进去,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回来了。李姨娘病了一场,身子比以往更为娇弱了,素云来瞧过她几回,都叫进去了,只是说话时候李姨娘经常心不在焉,面上也没有什么笑容。
这日素云领了个给李姨娘送皮毛的差事,又往李姨娘屋里来了。李嫣红摸着新送来的皮毛,忽然问道:“素云,你为何来我们府里?”素云一愣,瞬间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嘴唇轻轻动了两下,到底没说出什么来。李嫣红看着她,冷笑一声,道:“你是为了当姨娘来的?”
见李姨娘说的如此直接,素云不禁涨红了脸,小声辩解道:“是太太吩咐素云来伺候二爷的。”李姨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你也是个有野心的,只是心思用错了地方。”素云一凛,忙问道:“姨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姨娘恹恹地摆了摆手,道:“我且问你,我容貌比你如何?”素云仔细打量着李嫣红的脸,虽面带病容,眉头微微蹙起,但更显她的风流袅娜,宛如病西施一般惹人怜爱。素云脸色一白,轻声咬唇道:“姨奶奶比奴婢美上数倍。”李嫣红轻笑两声:“这是实话。你见过张姨娘吗?”素云摇了摇头:“张姨奶奶自打伤了脸,便不见人了。”李嫣红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在回忆什么,半晌才说:“她容貌还胜我些,又有一副好喉咙,可惜了……”
素云见她不言语了,只得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姨奶奶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李姨娘将落在脸颊的发丝拨到耳后,道:“你知道二爷多久没进过我的屋子?”素云一愣,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刚想羞涩地说些什么,就听李姨娘道:“十一个月。你知道二爷多久没进张姨娘的屋子?”素云不知她想说什么,顿时愣住了,李姨娘也不管她,只看着窗外,静静地说:“十个半月。二爷的心都在二奶奶身上,后院的妾室形同摆设,即便二奶奶怀有身孕,二爷也仍宿在二奶奶屋子。连我们都尚且如此,何况是你。”
李姨娘直白地话刺的素云又羞又愧,忙起身道:“素云从未敢奢求二爷怜爱,只盼能长长久久服侍二爷、二奶奶,素云就知足了。”李嫣红撇了撇嘴,冷笑道:“你若是个聪明的,就不该存了做姨娘的心思。姨娘有什么好,处处低人一等的,哪有那些市井上的普通夫妻过的自在,他们纵然是贫苦了些,但却有个贴心的人知冷知热地疼你,不比我们强上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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