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光知时务之要,轻徭薄役,与民休息。”————————【汉书·昭帝纪】
未央宫,玉堂殿。
早些年秘书监所在的位置是未央宫北的石渠阁,后被皇帝改到了玉堂殿,此处在前殿西侧,在它的附近便是金马门,两处皆是汉代文士待诏之所。
从石渠阁移至玉堂殿,除了距离皇帝更近一些以外,还象征着秘书监渐渐从一个单纯的陪读机构,转变成具有参议、赞画的另一层意义上的‘秘书’机构。
本来皇帝是早早就到了玉堂殿外,但皇帝谈兴未减、言犹未尽,与荀攸两人在车上不知说了些什么,出来时便催促中台拟定劝农诏。如今正是秋末,这时候下劝农诏,意义并不是年初春季那样例行公事的劝农,更是一种态度的声明,意味着朝廷今后的重心要从养兵备战,转为务力农桑。
在殿门处听到这话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朝政的变化,不论荀悦、扈瑁二人,就是王粲、韦康这些人也都不再是童蒙无知的孩子了,知道军兴过后即是文治的他们,或多或少的对未来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皇帝出征时曾也将彼等带到身边见识、历练过一番的,如今见他们之中最小的卢毓都有十五,最大的王粲也有二十一,心里想着,这些从小便在一起培养感情的亲信,也是时候开始放出去大展拳脚了。
皇帝带着众人步入玉堂殿,他高居主座,左右分别是荀攸与荀悦叔侄,其次则是秘书丞扈瑁,秘书郎王辅、王粲、士孙萌、裴潜、桓范、韦康、韦诞、温恢、卢毓、诸葛亮。
望着满目俊彦,更是他在长期相处中潜移默化、用心培养的干才,皇帝踌躇满志:“秘书监乃是文学之所,尔等无不是年少英才,这么些年随我读书,无论品性、才识,我都看在眼里。如今尔等也都渐已长成,譬如法孝直、杨德祖诸人,早已授任官职,步入朝堂。我也不能一直留你们在秘书监作文学待诏,这样难免屈才,为国为民,才是尔等今后的出路。”
座上年纪最大的当属王粲,他拱手答道:“幸生于明君之世,得见汉室再兴,臣等驽马之材,愿为陛下效绵薄之力。”
“说得好。”皇帝拊掌称赞道,紧跟着士孙萌、桓范等人也接口表态,他轻轻摆了摆手,继而说道:“我已有意留心尔等的去向,只是在此之前,我还得最后考一考尔等。”
听说皇帝要对众人进行策试,王辅等人立时紧张起来,据说皇帝早些年定下的太学新制,凡太学生读完了书,必要经过策试,择优任职。如今因为皇帝东征的缘故,太学没有成规定例、不敢妄动,导致先后有两届学生没有经过策试,即便书读完了,但仍是在各处部门历练实习。
今秋皇帝凯旋回朝,首要解决的就是太学策试,可皇帝还没有透露出风声,反倒是为了表示一视同仁,先让秘书监实行策试。
众人沉心恭听,皇帝悠悠说道:“昔冠军侯封狼居胥,窦宪勒石燕然,皆以纪汉功、壮威德。今雍凉略平,我汉室二百年羌祸永绝,历数往来壮士英烈、黔首百姓,为平羌前仆后继、死而后已……昔人己矣,今人理应勒石铭之,使后世之人知朝廷守成艰难、英烈征战不易。”
策试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要为刚结束不久的汉羌战争写一篇追古述今、歌功颂德性质的文章,这篇文章一经选中,便将被刻在石碑或是山崖上。既能祭奠英烈、宣扬武功,又能对残存羌氐起到震慑。
众人以为会是政策性的评述,没想到仅仅只是写一篇文章,王粲、士孙萌这些有文采、擅属文的人闻之自然欣喜不已。倘若写得好,那自己的文章就将铭刻在石碑上,广为流传,更能传至千年使后人知,就跟班固在燕然山的那篇铭文一样。
当下皇帝便命人摆上笔墨,供王粲等人奋笔疾书,就连裴潜、韦康这些人开始冥思苦想,虽然文章非其所长,写不出够资格刻在石碑上的文,但琢磨一篇像样的文章难度却也不大。
看着身边的同僚们一个接一个的开始动笔,尤其是王粲仿佛文思泉涌,手上动作不停,王辅心里不免感到忧急。当他听到皇帝要进行策试的时候就暗道不妙,自己不会写文章,事先也没有一个准备,要他写又怎么写得出来?
当下无法,王辅看了看眼前桌案上的彤管白纸,又犯难的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也将目光移向他这边,他知道王辅的斤两,然而在出了拖着其父王斌参预朝政的事之后,皇帝居然还肯出面照拂这位二表哥。
他缓缓从席榻上站了起来,悄悄地向王辅招了招手,示意他与自己移步去后堂,此处便留给荀悦、荀攸、扈瑁三人监考。
王辅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得意的看了众人一眼,高高兴兴的跟着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监考的,写文章不比默写,全是要靠自己,能进秘书监的谁不是心高气傲,就算旁边无人监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扰乱秩序。
这是表现所有人道德自觉的时候,荀悦与荀攸二人也不会真的去监考,在皇帝带着王辅离开后,荀悦便与荀攸双双离席,将此处留给扈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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