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 云长流的表情微妙地一变。他的视线扫向书房门口。
与此同时, 两声叩门声响了起来。
阿苦吃了一惊,明明教主领着自己进来之前,已经吩咐过左右不可放人进来打扰。可这门外之人不仅毫无顾忌地敲了门,还更大胆地都不等教主发话, 就擅自将门一推走了进来。
——放眼整个烛阴教, 胆敢这般放肆的,除了那四方护法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在云长流骤然冷凝下来的目光中,关无绝面容平静地走到教主面前。
他刚从床上起来,身上只一件松散的单衣,赤着足踩在地面上, 长发凌乱地披散。可他却走得很稳, 完全不像是一个数日前还重伤濒死,片刻前才从长久的昏睡中清醒过来的人。
关无绝就这么一直走到阿苦身旁, 忽地单膝落下, 竟也跪在了云长流身前, 垂首道:“教主, 阿苦对您痴心一片, 还请教主开恩。”
阿苦的脸上本已染上无助的凄凉之色, 这时却全被惊愕取代,“护法大人……”
“……”
云长流直直地盯着关无绝看。
过了好半晌,教主才轻声开口问, “护法是要为阿苦说情?……你想要本座留下他?”
关无绝道:“是。”
云长流脸上不辨喜怒:“本座方才对阿苦说的话, 你可听见了?”
“听见了。”关无绝垂下眼睑, 声音平缓道,“人是无绝带回来的,求您给属下一个面子。”
空气中滑过压抑的寂静。
阿苦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瞄云长流的脸色。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狂蹦乱跳个不止。
教主方才虽未明言,可那所谓的“良人”究竟是哪个,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来,真瞎的听也能听出来!
如今教主为了护法要送他走,护法反倒来给他求情,这、这岂不是……将教主的心意完完全全践踏在地上吗!?
教主会对护法动怒吗?
还是会失望痛心拂袖而去……
阿苦几乎顷刻间就想象出了七八种可怕的后果。
可是那些场景一个都没有发生。
云长流只是沉默了几息的时间,就抬手将自己的外袍褪了,俯下身,轻柔地盖在关无绝身上。
“……教主。”
关无绝微怔抬头,手指抚上尊贵的烛龙繁纹。本应只有烛阴教主才可着身的华袍,如今却落上了他的肩。
“别乱动,”云长流双手分别揽上护法的背脊和腿弯,一用力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皱眉道,“你内伤未愈,受不住寒气入体。”
他又扫了一眼阿苦,居然不气不恼,轻飘飘地收回了方才的话,“既然护法为你讲情,那息风城便再留你几日罢。不过你若改了主意,自可随时来找本座。”
阿苦呆在那里,连谢恩都忘了谢。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怎样苦苦哀求教主也没松口的事,只消护法跪下两三句话便简简单单地成了……
云长流却看也不看阿苦一眼,抱着关无绝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下雪了,眼见着就要冷下来。
其它小事耽搁一时半会儿都不打紧,无绝身子已有折损,着实不能再伤着半分了。
云长流有些心疼地蹙眉,暗恼道这人也真是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这么糟蹋自己……
教主转出书房的那一刻,阿苦听见他口中一声叹息般的絮絮低语。
“……满意了?回去喝药。”
……
片刻之后,关无绝被重新裹进了锦被里,刚踩过冰冷地板的脚边还被教主顺手塞了个汤婆子进来。
护法侧着身半靠在床头,头倚着软枕,有些愧疚地低声道:“无绝以为您会生气……”
“本座明明气的很,护法看不出来?”
坐在床沿的云长流从侍女金琳手里接过药碗,淡然给人递到唇边,“喝药,当心烫。”
还真看不出来……
关无绝哭笑不得,在云长流的催促下无奈地张嘴喝了一口药。
苦涩的药汁一入口,护法就愣住了。他往后一躲,狐疑地打量着浓褐色的药汤。
“教主,这药好像……好像不太对。”
云长流气定神闲地反问:“关木衍亲自配的方子,有何不对?”
关无绝又尝了两口,渐渐认出几味药材,就愈加觉得不对了。
护法苦笑起来,指着云长流手上端着的碗道:
“这可不是治普通内外伤的方子,教主。这里头用的药,随便一味拿出来可都不是凡物……就这么一碗药,少说也得有千两黄金砸进去了!”
“如此小题大做,不可能是老头子开的方子。”
云长流知道关无绝精通医药,本也没想着能糊弄过他,此时欣然点头承认:“是本座命关木衍换的方子,先这么用上半年再说……怎么,护法不觉得这药尝着有些熟悉么?”
关无绝不明就里,云长流给他掖实了被角,温和地低声道:“真不记得了?当年你刚出了鬼门跟本座那时候,用的就是一样的方子。”
“——教主!!”
关无绝当时惊的就要从床上翻起来。他不可置信地喘了几口气,“当年那个方子?您让无绝喝半年!这——这不得把药门榨干了!无论如何都使不得,属下这点伤怎么值得……”
护法说着说着就觉得一阵肉疼,他是识货的,一想那些名贵药材就心说这也太奢侈,太浪费了。
前几天还刚在万慈山庄感叹了顾锦希财大气粗,现在看看,自家教主挥霍起来也丝毫不落下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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