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 鬼门门主薛独行、左使萧东河、右使花挽依次站立。
云长流坐在长案后, 手中执着花挽呈上来的卷宗细细地看。
他昨日方经历了箭伤失血、内息错乱、心神大恸乃至昏迷的诸多折磨,如今除了脸色还略显苍白之外,已经半点也看不出来异样。
薛独行一身黑色长袍立在教主面前,面容肃穆地禀道:“教主派去护送关护法的阴鬼共二十只。十五只身亡, 余下五只与半途逃脱, 现已归教,正于鬼门听候教主发落。”
和关木衍这位半途被老教主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地强请出山的半路长老不同,薛独行是教里的老人,自云孤雁任教主时便是烛阴教长老,任鬼门门主将近二十年, 锤炼过不知多少批的阴鬼与烛火卫。
其中不仅包括四方护法关无绝, 连如今鬼门的副门主单易,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薛独行此人, 脾性冷傲严苛, 据说一年里能见他笑的次数不超过五指之数。且他素来刚正不阿, 当年老教主退位扶长子继任教主, 只有这位胆敢站出来反对, 甚至当众指着当年的长流少主骂了一句“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是后来云长流统率烛阴教破了三门五派合围息风城之危, 薛长老才算对这位年轻教主心悦诚服,又亲自跪在养心殿门口负荆请罪,整的鬼门上下都为自家门主捏了一把汗。
这也是云长流素来淡泊的性子, 完全没往心里去, 轻描淡写地将这事儿带过去了。薛长老仍是任鬼门门主, 这些年那张阎罗似的脸从来就没变过。
云长流放下手头的卷轴。他不信以阴鬼之忠,竟会有五人齐齐临阵脱逃,随便一猜也能知道是关无绝把人赶走的,“难道不是护法下的令?”
“的确是护法命其离去,可即便如此……”
“既是奉命,”云长流打断薛独行的话语,“便不能怪他们。且将这五只阴鬼送去信堂,协助右使调查刺杀者的来路。”
薛独行脸色沉暗,一掀长袍翻身就要往下跪,“二十只阴鬼护持一人,却叫护法伤重至此;昨日教主勒令留下活口,阴鬼却未能阻拦刺客自尽……此乃鬼门极大失职,薛某身为门主难辞其咎,还请教主赐罚!”
“本座曾与这群人短暂交手,他们的武功专克阴鬼,并非鬼门失职。”
云长流嗓音淡然,他将手稳稳一抬,薛独行顿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托着他,双膝竟然想弯也弯不下去。
“若是薛长老执意领罚,本座便罚你从刺客的尸身中亲自挑几具完整之物,搬去刑堂叫左使看看。”
“啊,这个不必教主吩咐,薛长老昨日已经送过来了。”一旁萧东河突然出声。左使上前一步,略有不甘地禀道:“只是这些刺客明显已做好了殒命的准备,尸体上全无任何可以追查的痕迹。如今只能从手骨上推测这群人善用暗器,其他的……恕属下无能。”
云长流微微皱眉。
竟是做的这般周全……
到底是何处来的刺客?如此通晓阴鬼弱点,不是外有死仇,就是内有奸细,无论是哪个都不容轻视。
“那便待护法醒转再说——花挽。”
听教主有唤,萧东河适时地退后,花挽花右使应声上前,“是。”
“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全力追查,上回说的调查护法与阿苦的事便暂且……”
云长流本想说“暂且搁置”,忽而稍作沉思,眸中闪过些许异色,又摇摇头,“……不,那边也不可耽搁。本座给你宽限些时日,右使便辛苦些罢。”
花挽急忙低头:“教主折煞花挽了,本就是属下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云长流又向几人各嘱咐了几句,最后道: “左使暂留,你二人退下。”
花挽与薛独行向教主行了一礼,就此退了出去。
留下的萧东河正纳闷,按理说正事都讲完了,不知道教主为何单独将自己留下。
紧接着便见云长流随意将外袍一拢,上身往后倚,换了个轻松些的姿势。可神情却一点儿也未有松弛,似乎反倒更凝重了些。
“昨日你的话还未说完,继续。”
萧东河一懵:“昨日?”
云长流问:“你说‘何况’怎样?”
萧东河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就是一跳。
教主还要追问关无绝的事儿!
左使立刻觉着为难起来,这可怎么同教主解释?
他那日的确是想说,“何况无绝受完刑后仅半个月便离教奔波,休养不足,伤身几乎是必然的事。”
可如今见了教主为护法疼成那个样子,他表面上和温枫吵,其实心底也是不忍心再多说的。
就如他对温枫说的那样,如果当年云长流知道关无绝的真正伤情,大约也不会舍得把人往外头赶。事到如今也都过去了,萧东河实在不愿再拿这事来伤教主。
哪知云长流居然记得清楚,不依不饶地还来问!
见萧东河一时语塞,教主心如明镜,立刻猜出左使心里的纠结,不由得无奈地摇头道:“……莫要听温枫胡扯,他那性子多少偏激些——本座已关了他禁闭了,如今你自可实话实说。”
“本座不喜被蒙在鼓里。”
“实情究竟是怎样,我想要知晓。”
……
大约一个时辰后。
萧东河从养心殿里走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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