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的奔逃于夕阳下起始, 一直持续到夜半。
这群来路不明的刺客咬的很紧, 关无绝曾数度甩脱他们,但一旦略有松懈便又很快被追上。
惨烈的战斗几乎未曾停歇。黑暗弥散的更深,随时有可能会冒出的飞矢飞镖宛如魔鬼的爪牙。
在没有盾牌的情况下,这些暗器往往比明面上的刀剑阴险得多。
尤其是关无绝如今骑马, 敌人的冷箭便瞄准了马腿招呼。格挡愈加困难, 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墨梅红袍已然被血反复浸透了几回。有敌人的,有自己的,更有身侧那些阴鬼们的。
直到将近子夜时分,入了一处深林。
那些刺客总算被甩开一段距离,暂时看不到了身影。
关无绝这才敢让流火稍微慢一慢。头顶一轮明月将斑驳的树影投在苍白的面容上, 他凌乱地低喘着, 收剑入鞘时手都有些脱力发软。
关无绝这一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沿途颠簸又导致伤口不停失血, 现在身上直发冷。
护法摸索出随身的酒囊, 仰头硬是灌了几大口辛辣的烈酒。
其实以他的伤势本不可这样饮酒, 但如今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如果身上冻僵了, 下一轮攻势绝对撑不下来。
酒会加速失血, 但能暖身,还能让昏沉的脑子清醒过来。
忽然扑通一声,一只满身血污的阴鬼在关无绝马前跪下, 沙哑地痛声道, “护法!是属下等无能……”
随着这只领头的阴鬼说话, 剩下四只阴鬼也纷纷跪地。虽是黑甲覆面,望向四方护法的目光却无一不充满了悔恨自责之色。
关无绝疲惫地摇头,低哑地开口道:“不是你们的错,这群人的武功很邪门……唔,咳咳咳咳!!”
一句话没能说完,肺腑便陡然一阵痉挛。他无法控制地呛咳起来,直咳到眼前一阵阵泛黑。
抬手一捂口,血就从指缝间淅淅沥沥地落。关无绝微怔,知道自己这是已经受了内伤了。
许是护法的状态看着实在太糟糕,为首的阴鬼匆忙爬起来从旁侧撑着他,生怕人下一刻就要从马背上栽下来。
“好了……”关无绝皱眉喘匀了呼吸,抬手稳而坚决地推开了阴鬼,“接下来,你等不必跟着我了。”
此言一出,阴鬼们齐齐大惊!
为首的阴鬼急道:“护法不可!我等还能护持一阵,为何……”
关无绝轻轻摇头:“敌人数量太多,又是有备而来,必定无法轻易摆脱。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连夜抄最近的路回去。只要进了神烈山,谅他们也不敢再追。”
阴鬼的轻功虽好,但在持久力上,终究敌不过流火这等神驹。
如果跟着流火全力奔走一夜,本就被克制的阴鬼们内力再被消磨过多,到时候也就只剩下给他挡挡刀的份儿了,何苦叫他们送死。
关无绝歇了一口气,冷静道,“往后这一路我便不再停马了。你等可自行散开,绕路归教。本护法要在总教见到你们的活人,听到了么?”
阴鬼们虽是死士,却并非只懂杀人没有脑子的机械之物,又岂会想不明白,护法这是拼死也要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阴鬼首领猛地跪倒在泥土间,额头大力地撞上地面,立刻破皮见了红。他颤声道:“愿为护法死!”
其余四只阴鬼亦重重地跪地叩首,“愿为护法死!!”
月光凄凄如霜,荒凉的树林之中,五只阴鬼伤痕累累,立下的血誓却是掷地有声,震撼心魄。
关无绝不由得胸口一阵苦涩,“阴鬼是鬼门精锐,你们都折在我这里,叫我如何同教主交代。”
他狠狠心,冷硬下令道:“不要让我在口舌上浪费时间。这是命令!”
关无绝曾经也是鬼门的阴鬼出身,自然知道,对阴鬼来说命令重过于一切。
果然,五只阴鬼闻言大恸,却也只能含泪叩首领命,留下一句“护法保重”,纷纷自行隐去身影。
转眼间,四周已经无人。
关无绝不再耽搁时间,将余下的酒水喝干了,酒囊随手扔掉,“驾”地一声再次催马。
夜更深,寒气越来越重。
接下来的一路关无绝果真没有再停过马,饶是如此,方才在荒林里那仅片刻的歇息,也使得刺客们再次贴近,又是一番苦战才得以走脱。
这样疯狂的骑行和交战,每分每秒都要流失大量的气力、鲜血与意志。
内伤在身,关无绝开始间断地咳血。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膜中传来呼啸的风声、自己杂乱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声,而伤处的痛觉已经开始麻木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意识在一点点被消磨,死亡正稳步向他逼来,只有一个念头反而越来越清晰。
还不可以死。
他还不可以死在这里。
……
黎明时分。
天色将白未白之际,最是寒冷彻骨。
赤川的激流依旧殷红。
黑压压的神烈山高耸入云,望不到顶。
红鬃烈马终于转上蜿蜒的山路。
马蹄狂乱地踏过碎石,踩碎山间不融化的积雪,向着息风城的方向奔驰不停。
神驹汗流浃背,口鼻中吃力地喷吐着热气。它的身上多了几道伤口,虽然速度依然如风如电,却明显已经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关无绝气若游丝地伏在流火背上,紧紧闭着双眼,脸色白的吓人。心口的起伏几近无有,看着竟似已经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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