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外, 云长流手抵着门, 气息兀自不平稳。
忽然风一吹,才发觉自己竟被护法那几句话给吓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这下心倒是不凉了,却满满的恼火憋闷。方才着实是慌了神,本不应该看不出来的, 却被几句恶劣玩笑弄的方寸全失。
……还真是, 被捏住软肋了。
云长流一时晃神,木着脸转身往外走。
然而他没走几步,眼前就有个黑影一闪。
黑衣黑甲的阴鬼倏然现身,在教主面前利落地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信纸。
“息风城烟云宫有信, 老教主请教主归教。”
云长流眸色一凝。
他本还想伸手去接信, 听到这句话心头立刻沉甸甸地往下坠。
——完了,这下才是真的没时间亲了。
身后门一响, 是关无绝追出来。护法看见阴鬼在此, 脸上戏谑的笑意立时便收敛了, 走到云长流身后正色道:“教主?”
云长流看了关无绝一眼, 随即伸手自阴鬼手中取了信展开, 一目十行地读罢, 内力一催。
纸张纷纷扬扬,化作齑粉。
关无绝一惊,云长流却淡然将护法一推, “无事, 你回屋歇罢。”
关无绝问道:“是教里出了事?”
云长流沉默了一瞬, 还是点了点头。他性子素淡,本就是小事上气也气不过半刻的人,来这么一出插曲也顾不得和关无绝赌气计较了。
关无绝没有追问出了什么事,只是道:“您要回去了?”
云长流立刻接道:“是你我。要回去,也是你同本座一起回教。”
一面说着,云长流已经把关无绝推回了屋里。
护法却摇头道:“这事还没完呢,哪怕一时拿不到药,也得赚得端木南庭一个承诺。如今八字尚无一撇,无绝怎能回去?还请教主先行一步吧。”
云长流道:“你出教是为求药,本座出教是却为你。若是本座先走了,这算什么?”
“教主……如今烛阴教已是万慈山庄的贵客,端木南庭还指着无绝替他找儿子,自然会照顾得万般周全。昨日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教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要是你,本座便不放心。”
“……”这是嫌弃他太能惹事么?
关无绝自认为他也算是能说会道,偏偏总会被素来不善言辞的教主用一两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护法苦笑起来,只能耐心劝道:“教主把信毁了不让看,无绝也能猜的出,定是生了些很糟的事……如今教里正该是需要您的时候。再者,您这回在外耽搁得有些久了,逢春生毒是个大隐患。无论怎么说,您也的确不能再留了。”
云长流沉重地叹了一声,揉了揉眉心,“本座明白……”
其实关无绝说的话都很在理,他理智上并不是不清楚。按信中说的情况,他是不得不回去一趟。而关无绝在这边,说不定反而比跟他回教还要更安全些。
退一万步说,真遇上险境还有阴鬼呢。
偏偏越是看着稳妥,心里越觉得悬。
“无绝保证绝不犯险,也不会在万慈山庄惹事。教主若信不过,把属下的剑带走都可以。”
关无绝说着,真的转手就把他的双剑递到云长流手上,一副极乖顺的样子,“再过三两天,无绝也该回去了。教主放心。”
云长流摇头,抬手将剑推开,“不必如此。”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循了本心切切嘱咐,“既如此,本座走后,你要万事当心,不可大意……一切以自身为重。”
关无绝应下,云长流却仍是觉得不放心,忍不住上前握了他手腕,低声添了一句:“你也说了逢春生禁不得吓,莫要再叫本座短命了,知道?”
关无绝想笑,却难受得没能笑出来。
“教主……”
红袍护法忽然屈膝,跪在云长流面前。
他虔诚地低垂着头,捧起云长流的手,贴在自己额上,起誓般低语,“来日方长,教主定会长命百岁……”
云长流忙去扶他,双手扶上那瘦削的肩膀时却一顿。
教主忽然想到,等回了教之后,他和无绝或许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太过惨烈,他们互相不闻不问了整整一年。这回关无绝擅自归教,他们中间本就夹了个云婵娟,如今又多添了个阿苦。于是一个故作冷淡,一个刻意疏远,本以为就能这么熬到结束了……
只可惜逢春生毒发作之后,这两个人心软起来也是一个比一个快。当死亡的刀影悬在头顶,最痛彻心扉的伤害也可以暂且剥离,露出那点恨不得藏着掖着一辈子的真心。
飞蛾扑火,是为着寻求最后一点暖,勉强作为带去阴间的慰藉。
然而这放纵的时日,数着数着也将尽了。
归教之后,他们之间那些被刻意忽视的隔阂……总还是会回来的。
云长流把他的护法搀起来,却没放手。
清湛的长眸中,倏然转过温软的流光。
总觉得还没贪够。
就这样回去略有不甘。
云长流抬手碰了碰关无绝的唇角。
他没头没尾地呢喃道:“就一次。”
关无绝却听懂了。
他抬头望着云长流俊逸疏朗如谪仙般的眉眼,目光是极柔和的灼热,像雨夜檐下一盏摇曳不灭的小烛光。
他含着浅笑,眉眼弯弯地轻声道:“您想几次都行,真的。”
云长流吸了口气,他的双手渐渐滑落,从护法的臂肘向下,环过细瘦紧致的腰肢,缓慢而有力地将人搂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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