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
云教主找回了他幼时心悦过的小药人了!
人还是关护法给找出来带回教里的!
这件神奇的事在片刻之内传遍了烛阴教高层,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惹出一片鸡飞狗跳,据说右使花挽当时就嘤嘤地哭花了妆。
只有关无绝这个当事人依旧自在。云婵娟毁了他住处那桩子事他也没跟教主说,悄没声儿的跑萧东河那里去了。巧的是那时候萧东河恰好外出,左使大人家的下人都知道自家主子和护法交好,笑嘻嘻的把人请进去了。
……于是,等萧左使回来准备歇息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床上已经窝了个人,差点没吓的大半夜一嗓子叫出来。
他瞪着个眼,拳头举起来又放下,想着好友在卧龙台下跪的落了一身雪的样子,还是没能忍心把床上那人揍醒,最后自己气呼呼地抱了被褥去书房打地铺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萧东河睡起来还想找人算账,哪儿还能找的见关无绝的人影?
“关护法一大早就走了。”
左使的大侍女玉楼站在自家主子面前回话,“护法临行前让奴婢转告左使大人,说他今晚不出意外就留在药门关长老那儿,叫您可以回来睡主房了。”
萧东河目瞪口呆:“他,我……!?”
这个清晨,愤怒的萧左使砸了自家书房的文房四宝,又提着剑发泄式地练了一个上午。左使大人家里一众下人十分欣慰,私下里纷纷表示,自家主子还是得有关护法在才有精神。
……
在息风城里,药门并不能算是个清冷的地方。
上有卧龙台的空旷寂静,下有鬼门的阴森压抑。这么一比,药门那大片大片的药田,倒也能算作风景秀丽了。这里无论四季都是常青,哪怕这一阵子刚下过大雪,那些寒性的药材还是照样生机勃勃。
在药田深处有一间竹屋,两层高。旁边枯草丛生,明显是许久没人打理过。屋子门旁立着一块石碑,春夏会生出翠翠的青苔,如今却落了雪,上头任性地写着八个斗大的字:
活人勿入,死了不埋。
关无绝从远处走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石碑。
他像是对待老朋友一样亲切地上前拍了拍,心道一声好久不见,又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解毒的药丸吞下,这才上前推开这竹屋的门。
门还未完全推开,就听里头鼾声如雷,同时一股奇异的糜烂香甜气味传了出来。
四方护法面不改色地走进去,只见竹床上躺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正坦胸露腹、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床边的桌案上、桌案旁的地上,都杂乱地摆满了各种瓷瓶药皿。墙角则是堆着一卷又一卷的医书药方,大多都是被翻烂了的。
而在这一堆里头,最显眼的是一个灰不溜秋的药钵,里头盛着黏糊糊的褐色液体,捣药的药杵同样灰不溜秋地泡在里头。那股糜烂的甜香,就是从这玩意儿里传出来的。
如此诡异的情景,关无绝却早已司空见惯。他熟练地穿过地板上东倒西歪的药瓶走到竹床前,淡定地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扔在床上那个邋遢不堪的老人身上。
然后他又走过去盯着那个药碗看了半天,端起来嗅了嗅。
“里头加了十三味药。”
忽然,一个苍老古怪的声音从竹床上传来。床上那邋遢老头没有睁眼,连那不雅的姿势都没变,只是张嘴说话:“猜吧。”
关无绝也没有回头看,他随意晃荡着药钵里的药,漫不经心地道:“麝香、苦玄参、思仙、满山香、蛇咬子……”
百药长老关木衍懒洋洋道:“还有。”
“唔……红柴、痕芋头……还有蟾酥?真是奇了,你这算什么方子?”
“还有呢,继续猜。”
关无绝皱起眉,小心地拿食指蘸了点药液放在舌尖上舔了,忽然脸色微变,“你加了火蜘蛛的毒腺?啧,我还道这气味怎么甜腻成这样……你到底在配药还是配毒?”
亏得他进门前还记得服药,火蜘蛛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他没尝仅仅是闻了气味,现在也得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活人勿入,死了不埋——这还真不是空话。
用百药长老自己的话说,这是他难得大发慈悲的善意劝告。
关木衍哼了一声,拍了拍床头扯着嗓子吼:“是药三分毒,是毒三分药。小子别打岔,还有四味药呢?”
“猜不出了。”关无绝轻轻笑了一声,把那药碗扔回地板上,半滴也没洒出来,“老头子,我早八百年前就说了不和你学医了。今儿是兴致好才陪你玩一把,别得寸进尺。”
这对养父子也是奇怪的很,当爹的不像爹,当儿的不像儿,父子俩相处起来却浑然不觉有何不妥。关木衍打着哈欠翻了个身,向关无绝招手:“好好儿的资质不学医偏学剑,没出息。来来,手伸出来。”
关无绝走到关木衍床前,把右手递过去。后者便搭上两根指头,半闭着眼摸脉,半晌,这老头嘴里咕哝了几句,忽然把手一拍:“好啊,一年不见,小子离鬼门关又近了几步。”
关无绝凉飕飕地把手抽回来:“不劳关长老给我收尸。我问你,我离教这一年,教主体内的‘逢春生’究竟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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