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炘念没有再回傅渊颐的工作室, 她开着车在城市里游荡。不知终点在哪, 不知疲倦,不知休眠。一直到油耗尽,她才随便找了家路边的酒店, 如失魂的野鬼一般晃晃荡荡上楼。走进只有她一人的房间, 神经质地将门锁了一道又一道后, 终于倒在床上。
她不喜欢陌生的气味,不喜欢陌生的床, 可她的洁癖不知在什么时候莫名被治好了。
再矫情又能如何,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不幸而逆行。
她不幸吗?游炘念拒绝把这两个字按在自己身上。
可此时此刻, 她扪心自问, 自己除了不幸还有什么。
重回人间就是个错误。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一手掌握这个世界,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是这个世界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无法再往前走,无法再呼吸,也不想再面对这个总有另一面的世界。游炘念闭上眼,让眼泪安静地浸湿肮脏的被褥。
她希望自己不要再醒来。
日升日落,明月悬夜。
傅渊颐坐在二楼书房里很久了, 手边的咖啡都已凉透。她将窗帘拉开, 面对着大海。
临邛不知什么时候从她身体里飘了出来, 问道:“你在看什么。”
傅渊颐说:“你知道我什么也看不见。”
“很多时候我觉得你什么都看得见。这世界上再没人比你看得更明白。”
傅渊颐笑笑, 周围的空气是冷的。
“我也一直这样认为, 可惜都只是自我安慰。我看不清。”
临邛一直陪着她。虽然不知道傅渊颐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但她现在的确和平时不太一样。
因为游炘念没回来?是啊, 游炘念去哪儿了?
临邛正要开口, 傅渊颐就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别问我。”
“……”心灵相通这点真不太好,一不小心心里所想就被对方听了去。
临邛伸展胳膊腿脚,看看自己已经恢复成十三、四岁少女的模样,有些疲惫。
“你想找她吗?只要我一声呼唤,小鬼们立即就能锁定她的位置。”
“不用了。”傅渊颐说,“她不愿意回来自然有她的理由,别勉强她。”
临邛沉默了半晌,道:“你总是为她着想,谁又为你着想?你的光属星被夺走越久,恢复视力的机会就越渺茫。茫茫人世只有游炘念身上才有当年夺走你光属星的方筑恶婴的气息,你都明白,可到现在为止你也没能下定决心好好在她身体中搜索一番。别一时感情用事将你一辈子都耽误进去。”
傅渊颐依旧没说话。
临邛知道傅渊颐一开始为什么紧紧抓住游炘念不放,就是为了这一丝残留的气。但傅渊颐又是个过分谨慎的人,不愿意因为一丁点的气就当做证据,就去迫害个有可能无辜的人。
于是到现在,她依然活在黑暗之中。
“算了,我懒得说。”
跟傅渊颐说话真难,她想说的时候那张嘴拦也拦不住,她不想说的时候怎么撕怎么戳都折腾不出个结果。这时候她就开始无比怀念好欺负的玉卮。
话说玉卮这家伙又跑哪去了?好几天没见着影子了。
这些人啊,一个个的,一言不和就玩失踪。
……
游任雪给王芳发微信、打电话,都没收到回音。
董事会投票通过收购三门国际股权之案,游然冬和游任雪手中股权一跃超过卢漫。
这事儿上了各大财经报纸头条,在网络上更是热议。说卢游两家撑了这么久终于翻脸,而作为CEO的卢漫到现在也没有回应此事,不知这些年退居幕后的卢诚中是否会出马。
卢诚中当然知道这件事,他是在早餐餐桌上知道这事的,放下平板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女儿。
“小漫。”卢诚中只是叫了她一声,卢漫便说:
“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处理好。”
卢诚中见白雯不在,偷偷问卢漫:“我也挺好奇的,你怎么就跟那两小朋友过不去?你是姐姐嘛,得让着弟弟妹妹,否则你妈又要说我不拦着你了。”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卢漫平静地卷培根,“脑子清楚的人总有天会知道答案,脑子不清楚的人摆事实到他面前他也看不懂。”
卢漫说完就走了,卢诚中回味了一下,感觉被女儿圈着揶揄了一顿。
“谁女儿啊这是。”卢诚中道。
游任雪守着手机,一直等待着王芳的回应。
而在王芳身躯里沉睡的灵魂已经苏醒。
她是被饿醒的。
醒来时面对漆黑一片的陌生房间,只听见自己肚子里咕咕的叫声。
游炘念哑然失笑,王芳啊王芳……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心情,总是吃饭最重要么?
她洗漱之后下楼,走到酒店中餐厅想要为王芳填填肚子,看着菜单却看什么都没胃口。
正在发愣时,隔壁一直在偷偷看着她的中年女子突然上前来,轻声问道:“你是……姜琴的队友吧。”
姜琴?
游炘念懵懂地抬头,见眼前容光焕发衣着光鲜的妇女似乎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她是谁。
“真的是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那妇女坐到她对面,“不过能再遇见你真好,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
游炘念望着眼前人,记忆在脑海中搜寻对方的身份,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姜琴妈妈么?
的确是她,只是和两个月前完全不同。在她记忆里姜琴妈妈住在随时可能闹鬼的老楼里,一副年老体弱,枯发横纹的衰老模样,和眼前这春光迷人颇有气质的女人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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