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不太懂管承最后那句:青州谁属尚未可知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管承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先是派了几队哨探东行,一方面向柳毅通报了王羽的动向,另一方面,从成山角开始,管承沿着近海的几座岛屿,布下了一连串的岗哨。并且还学着官军的样子,在岗哨处设立了烽火台,随时准备点燃狼烟示警。
对西面的防卫也没放松,在莱州湾一带,不少自南向北流向的河流都在这里入海,尽管这些河流与王羽所在的胶州湾都不搭界,但管承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从他闻报那天起,在黑山岛以西来回巡视的哨船就没间断过。
不能好好过年,被迫要在海上吹冷风的喽啰们自然叫苦连天,不过,大当家既然下定了决心,谁敢多鼓噪?要知道,在海上巡逻可不是最苦的差事,还有比这可怕无数倍的差事呢!
在管承的威逼利诱下,几个东莱本地,老家在壮武、不其一带的喽啰,被管承赶回了老家。他们的任务是设法接近泰山军造船的船坞,探明究竟,如果能搞定破坏就更好了。
不过,就连管承自己,都没把这话当真,那几个喽啰兵更是转头就给忘了。
天下皆知,王鹏举是搞奇袭的行家,出道以来,无数英雄豪杰倒在了他的奇袭之下,派几个喽啰就想袭击他?还不如指望天上掉下颗扫把星,把泰山军直接砸死呢!
能探明点情报回来,提前做个防备,大伙儿就已经烧高香了,做人太贪心,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有了这项直接侦察任务的存在,喽啰们都是噤若寒蝉,就算有牢骚,也只能在肚子里打转,谁要是敢说出来,就准备夹包裹南下,去面对可怕的王鹏举罢!
“有啥可怕的?那个王鹏举最喜欢沽名钓誉了,咱们都是本地人,就算走错了地方,他也不能一见面就杀人吧?就许他大张旗鼓的做事,谁还没点好奇呢?对不?”
为了防止斥候们半路就跑了,管承派了个亲信跟着一同南下,一路上,此人一直在变着花样的鼓舞士气,只是收效甚微。
“许大哥,到时候,你也跟咱们一起去侦察?”听得烦了,有那口才好的喽啰冷冷的质问了一句。
“这个嘛……”
那亲信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望之不似善类,他摸着脑袋憨笑道:“俺倒是想跟兄弟们共进退,可是俺这模样吧……”他拍拍胸脯,很豪爽的说道:“若是兄弟们不怕被俺连累,俺就一起去,中不?”
喽啰们齐齐翻起了白眼,知道自己形象不行,还抢着跟来?许光头这该死的混蛋果然只是看似忠厚,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比谁都多。
“其实大当家也是没办法,大家想想,咱们要是不折腾一下,还有啥出路?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青州其他地方都在搞屯田,租子足有六成!这不是要人命吗?光租子就六成,一年累死累活的,还能剩下几个?比得上咱们在海上逍遥吗?”
“不对吧?”许光头断章取义,喽啰们却也不笨,消息灵通的人多得是。
“田赋虽然是六成,但种子都是不要钱的,还有农具也是官府借出的,而且除了田赋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名目了,四成,都是自己的,那也不错啊。”
“不止如此,还有减免的说法呢。每年规规矩矩纳粮的,次年都会减一成税,一直减到三成为止。另外,准时参加乡勇训练,也能减半成;让儿郎去书院读书,减半成;家中有人考中了科试,又是半成,还有……”
消息最灵通的那个喽啰扳着手指头一一计数,唬得其他人一阵阵的惊呼,有那心思转得快的,在心里默算了一下,然后惊叫道:“这么一搞,最低的岂不是只交一成税?田又是白得来的,熬过开头的几年,家里不得富得流油啊!”
“其实开头的几年也不难熬,那六成税,也就是看着吓人而已,只要把年纪小的儿郎往书院一送,自个去参加乡勇,这不就只剩四成半了吗?”
“这么一说,还真是……”
“还不止呢!”消息灵通那人得意洋洋看着同伴,再爆猛料:“若是正式参了军,将军府就会授田,在役期间,田赋全免!”
“哇!”一片哗然。
这消息真是太惊人了。
大汉朝立国之初,本没有重文轻武的风俗,但到了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士人的地位就一跃超过了武人。等到东汉末年,朝中党争频频,武人更是只有作为士人手中刀斧的份儿,全然没有参与的资格,政治地位当然不会高。
现在青州新政却是将这个状况反过来了,考取科试当官的读书人,家里只能减免半成税赋,跟参加乡勇训练是一个档次的,跟正式拥有军职的军士,压根没法比。
“王君侯以武立国,这见识就是不一样呢。”
“要是当年朝廷就这么行事,谁还提刀造反啊?”
“上次大当家说,青州还没有水军,你们说,咱们要是……”
说话声越来越低,语气却越来越炽烈,那一双双眼睛中,闪烁的不再是凶光或怯意,而是浓浓的憧憬和期盼。
这个情景让许光头极为不安,也大是光火。
“都在那胡扯什么呢!官府就是官府,他们什么时候说话算数过了?当年汉光武还不是利用绿林赤眉的好汉帮他打王莽,等王莽完蛋了,他直接拔出刀子,从大伙儿的背后刺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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