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下邳,糜府。
“哥,大哥!”
一个兴奋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吓得仆役们纷纷退避,尤其是那些手里捧着东西的。这个声音他们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糜家的二老爷,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谁沾上谁倒霉。
最近一段时间,糜二老爷的乐趣从走马斗狗,花天酒地中转移了出来,转而喜欢上了在府里横冲直撞。每次都是以对老爷呼唤开头,然后,他就像是一头见了母牛兴奋不已的公牛,红着眼睛就往府里闯,逮什么撞什么,一往无前。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每次进入这种状态,二老爷都会变得很专注,无论是被泼了一头汤水,还是蹭了一身炭灰,他都不会计较,而是视而不见的继续往老爷的书房跑。
再次听到熟悉的呼喊,仆从们自然不敢怠慢,他们齐刷刷的把身体贴到了墙壁上,将手中的物什高高举起,像是训练有素的仪仗队。
随即,一阵风从两列仪仗中卷过,吹开了书房的大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子方,你还记得父亲给你起表字时的期待吗?”糜竺放下手中的毛笔,皱着眉头训斥道:“君子之道,当持之以方正,现在你也不是少年人了,行事怎地还这般莽撞冒失,还不把门关上?”
“好了,大哥,要教训我,也等听过消息再说。”
糜芳满不在意的晃晃脑袋,将兄长的话当做了耳边风,喘着大气说道:“泰,泰山有消息了,你猜怎么着?”
“这么快?”糜竺脸上微微动容,直身坐起时,袍袖却剧烈的颤动了一下,抬眼看向弟弟时,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比你想象的还要快呢!”
糜芳伸出一根手指,一脸有荣与焉的神情,煞有其事道:“一天,不,是一夜!一个晚上就决出胜负了,泰山的大军刚一出城门,几十万黄巾就跑得跑,降的降,什么是真英雄?王君侯就是了!”
“……莫非,君侯又用了什么法术?”糜竺愣了一会儿,缓缓坐倒。
消息匪夷所思,但糜竺却没怀疑,自从他出使泰山回来,将泰山的见闻说与弟弟之后,糜芳就一心扑在了对奉高之战的关注上。
弟弟虽然不成器,但却认识很多弯门邪道的朋友,其中有些人与琅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琅琊对青州、泰山的关注,更在徐州之上,从那边得来的消息,八成不会有错。
“可不!”糜芳一边回答,一边转身关门。
糜芳关注的是泰山之战,糜竺也没闲着,他研究的是王羽过往的经历。借着近水楼台的便利,连王羽没成名之前,在泰山老家的经历都被他给翻出来了。
越研究,他就越心惊。
没成名前,王羽就是个很神秘的人物。以王家泰山郡的地位,整个奉高城,却没几个人见过王公子。
泰山王家和东海糜家的家世非常接近,都是祖上出过小官,借着祖上的积累,百十年经营下来,一跃成了当地富豪。
这样的暴发户虽然入不得世家豪门的眼,但在当地还是有些地位和声望的,就算不出门,总也有人上门拜访,见一面又有何难?
但在奉高城,见过王公子的人却如凤毛麟角一般,这大大的增强了他的神秘感。
糜竺的猜测跟贾诩颇有异曲同工之意,他也觉得王羽早年是在修炼,至于胆小什么的,很可能是他装出来的把戏!
鲲在渊,一朝化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没错,就是这个套路。
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判断,所以,糜竺毫不费力的猜到了王羽的手段。
“莱芜那边的黄巾也降了,青州指日可定,”转过身,糜芳一脸兴奋的搓着手,急切问道:“大哥,贞儿的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你若是没空,我去泰山走一趟如何?”
“乱来!”
糜竺把脸一板,斥道:“婚嫁乃是大事,自有礼仪规矩,哪有女方主动上门提亲的道理?再说,王君侯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尚未可知,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若是猜错,岂不是两家都尴尬,不妥,不妥。”
“大哥,你想得太多了吧?”糜芳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兄长,问道:“君侯亲口说,要择日登门拜会,这总没错吧?”
糜竺搅他不过,只好点点头。
“君侯是什么人?大汉冠军侯,当朝骠骑将军,坐拥一州之地,麾下虎贲无数!咱们家呢?东海巨富?有个屁用?遍数徐州,有几个正眼瞧咱们的?穷酸陈元龙?神棍笮融?还是赵昱、张昭、萧建他们?”
糜芳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的,吐沫星子溅了糜竺一脸。
“没有!这帮人看咱家时,都是斜着眼睛的,前次陈家来提亲,我还以为陈元龙那小子终于开了窍,结果,居然要贞儿做小!还是第九房的小妾!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啦,好啦,这些陈年旧事总是挂在嘴边作甚?”糜竺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弟弟的心结,他擦擦脸,温言劝道:“说正事,说正事。”
世家与寒门间的壕沟是巨大的,糜竺对此早就有了清晰的认识,所以,当陶谦将出使泰山的机会委派给他的时候,他才宁愿自己出钱粮,也要冒着风险走这一趟。
“我就是气不过……”
糜芳犹自不满的哼唧一阵子,这才转回先前的话题:“连徐州这些乡巴佬都看不起咱们,王君侯那样的身份,又图一啥?还不就是贞儿?王君侯少年得意,与当年的霍骠骑一样,也有风流名声在外,咱们家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贞儿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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