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上学的话,需要走很远的山路,几个村子才有一所学校,而且因为路途远,以及家庭条件的缘故,他们很多人连小学都上不完,甚至都没上过学。”荆定贤神色间多了些悲天悯人的情怀,眼眶中隐隐有泪光闪烁,苦笑着说道:“所以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也许,我应该为这些孩子们,做点儿什么。”
温朔面露钦佩,微笑道:“想法很好,你有没有和你爸谈过这个问题?我想,你爸应该很乐意为此做出一些更实际的事情,当然了,也包括我在内。”
“那太好了!”
荆定贤立刻面露兴奋。
他知道,温朔这样的有钱人,和自己的爸爸联手,保不齐就能给这个落后贫穷的小山村里,捐献一所学校,甚至,他们可以直接资助一些可怜的孩子们上学。
这种捐资助学也许不能帮到所有的孩子,但,总比没有强啊!
至此,温朔初时心里对荆定贤那点儿轻视,不想多聊的情绪,完全消失了。
因为荆定贤,是个如胖爷一样善良的人。
或许荆定贤因为阅历的缘故,在很多方面还很单纯,但至少,这份单纯更说明了他善良的本性——这时候,他的善良能够得到认可、帮扶,有成就感,那么善良就会持续。但如果,他的善良在社会中处处碰壁,遇到的尽是自私自利的残酷现实,那么,一个人那原本善良的心,也许不会变的丑恶,但不会再淳朴。
这是一个很可悲的现实。
妇女们去镇上采购,等回来时至少也得傍晚了,所以家里缺少好酒好菜的翟川安,实在是不好意思请温朔到家里吃简简单单的饭食。而在荆白的家里,就不用那么讲究了,荆定贤下厨,现成的手擀面,加上些存储的白菜、土豆,自己种的蒜黄,做了点儿卤汤,煮上几碗面条,捣点儿蒜泥和醋,吃起来管饱、倍儿香。
刚吃完午饭没几分钟,荆定贤就匆匆地收拾了桌子,洗刷碗筷后便出门了。
温朔占据了荆白的躺椅,悠哉悠哉地晃悠着眯起眼好似要睡上一觉,道:“荆先生,不是我夸赞啊,你这儿子确实不错……有眼力介,知道他在这儿咱俩不方便谈话,吃完饭就走人。”
“最近他每天都这样,起早贪黑的,吃完饭就出去。”荆白笑道:“给卧狐岭的孩子们上课。”
“唔。”温朔轻轻应了一声。
荆白道:“他知道我是玄士,我也从来没有瞒过他。”
“现在,他也知道了我是玄士,很聪明。”温朔笑着摆了摆手,没有丝毫介意,转而道:“他希望我们能给这些生活在偏僻落后山村里的孩子,做点儿什么。”
“嗯,他也对我说过。”荆白叹了口气,道:“个人的能力有限,而且这种事,不止是钱的问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但用钱来办事,却是能最快见效的。”温朔说道。
“你决定要捐资帮扶?”荆白诧异道。
“或许可以建一所学校,给孩子们捐一些衣物、学习用品什么的。”温朔深吸了一口气,道:“每年也用不了多少钱,我明白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无非是学校便于建设,可总要有老师来才可以,但,路要一步步走,没有学校,有老师又能去哪里给孩子上课?老师又住到哪里呢?再说了,我们捐资助学,当地总要拿出点儿态度来,安排几个老师,或者我们在京城找志愿者组织,让他们安排支教的教师,唔,在当地请一些被清退的代课老师也行,哪怕是让孩子们接受完最基本的小学教育,也总比这样下去强啊。”
荆白苦笑着点了点头,旋即又摇头道:“你有没有想过,好心办了坏事?”
“这怎么还能办了坏事?”温朔摆摆手,道:“大的方向上没错就好。”
“尽善而不助恶,养恶。”荆白认真地说道:“莫要让人从小便养成了不劳而获的习惯,莫要让人自觉惰怠些无所谓,世间总有人会来帮扶他们。在我看来,唯有现实之恶,才最能教导人心向善,因为人的本性并非善良,而是善恶并存的。”
温朔怔住,皱眉思忖着。
他觉得,荆白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虽然荆白说得只是捐资助学中最坏的一些情况,可能是个别情况,但……
个别的坏,总归会让将善意付诸于实际善行的人,心里很不舒服。
“但总要做点儿什么。”温朔叹了口气,道:“不能因为这些困扰和无可避免的问题,就不去做。”
荆白点点头,道:“处理完汤泉宝的事情后,我会认真考虑。”
温朔阖目躺好,心情突然就低落了下来。
“你有没有通知马有城来一趟?”荆白忽而问道。
“嗯。”
荆白便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把双手张开,靠近了烧得通红的火炉,炉门中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红红的,那双眼睛中,有火苗在欢快地攒跃着。
温朔也在思忖着荆白之前的那番分析。
自幼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更是在仙人桥、农贸市场这类蛇虫混杂之地长大的他,深知底层的社会,并不必想象中或者经历、接触过的高层、中层生活简单,甚至更为复杂。
只是生活的复杂,所接触的事项、方面不同罢了。
所谓穷乡僻壤之地,山民或者村民们淳朴善良,不过是相对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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