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天峰的身体颤了颤,怒目圆睁。
他差点儿没忍住挥手抽那个还故意往前凑了凑,貌似认真还添了点儿神秘感的胖脸。
“哦,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您可能……”温朔瞬间变脸,好似刚刚意识到了自己在和谁说话,刚才的话又是多么的狂妄无礼,他看起来尴尬不已又紧张万分,想解释却又磕磕绊绊地不知如何解释,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伯父,老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者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欺骗你们,这对我来说没有丝毫益处。嗯,我承认自己在医术方面,只是一个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的生手,但您的气色,在我看来已经很明显了,所以我才会冒昧,想为您把脉,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坦率地说,我和您,以及伯母,洋哥一样,都希望我是错的,因为那说明您身体健康,没有谁想您的身体有问题,您觉得呢?”
这一番话,有情有理,再者又是晚辈出于对长辈关心的一片好心,栗天峰又如何再以严词拒绝甚至叱责?
只是身份和固有的骄傲,让他无法马上答应。
章茜华面露忧色和焦虑地说道:“是啊老栗,温朔也是一片好心,就让他给你把把脉,如果没事当然是最好的。毕竟,他医学师承是宋钊生老院士。”
“对对对,爸!”栗洋也赶紧说道:“我了解温朔,他说话办事向来有分寸,不会胡来的。”
栗天峰眯起眼睛稍作犹豫,点点头,继而扭了扭头,示意温朔可以到他旁边坐。
但温朔却好似没看到,没理解他的意思,起身道:“那,那咱们去书房?”
章茜华和栗洋面露诧异。
刚才温朔提议和栗天峰单独谈一谈时,双方言词和神态针尖对麦芒,现在气氛已经缓和了,为何还是要去书房,避开他们母子再把脉,这是什么道理?
难不成……
温朔几乎已经确定了栗天峰患有重疾,生怕确诊后,被他们母子知晓?
栗天峰皱眉看着温朔,目光如电。
也就两三秒钟的停顿,栗天峰极为果断地起身往书房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抬手虚点着,说道:“小子,我给你机会,但你最好别是有所图。”
这,是严厉的警告。
因为栗天峰意识到,温朔这小子执意要单独谈,很不合常理。所以,温朔八成是想要私下恳请什么事情。但即便是猜到了这一点,现在这种情况下,栗天峰身为长辈,也不好再次拒绝——毕竟,自己答应了让温朔把脉诊病。
这句话,也让章茜华和栗洋意识到了什么,母子二人面面相觑着,却又不好做声。
他们也开始怀疑,温朔这家伙另有所图。
尤其栗洋,想到今晚温朔非得来家里看望父母,还拎了礼品什么的……
栗洋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股忿忿的不满。
如果真如他和父母所想的那样,温朔这么做就有些不地道了——无论他遇到了什么困难,想要求高官帮其度过难关,甚至要实施贿赂,栗洋虽然不认同但可以理解,他生气的是,温朔竟然不和他说。
他更生气的是,温朔这么做是在亵渎他的父亲。
栗洋虽然怕父母亲,但他从小内心深处就一直极为尊敬父亲正直的品行。在当今物欲横流的大环境下,能接触到更多层面的栗洋很清楚,如父亲这样手握权柄,却还保持着刚正不阿、品行端直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已然将一家三口的心思想了个通透的温朔,没有解释,也没必要,更没办法解释。
他憨憨地,一脸不好意思神情地跟着栗天峰进了书房。
关上书房的门,转身过去,只见栗天峰已经沉着脸坐在了书桌后面。
书房的大灯没开,只开着书桌上的台灯。
光线明暗的对比下,坐在厚实的实木椅子上的栗天峰,愈显威严,多年身居高位养成的强大气场,犹若实质般充斥着整间书房,让所有走进来面对他的人,都会不由得心生惧意、敬意,不敢有丝毫造次。
温朔似乎有些好奇,四顾打量了一番书房里的布置。
几乎占满了一整面墙的原木色书柜,黑色的真皮沙发,原木色的木质茶几,书桌不大,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那种样式,确切地说,这就是那个年代生产的一张书桌,连同沙发、茶几、书柜,都是那个时期的老旧产物。
由此温朔可以推断出栗天峰的一些性格细节——这不是节约俭省,而是,栗天峰有怀旧情结。
但凡有怀旧情结,且浓厚的人,多半心思细腻、多疑。
再看此刻坐在书桌后面,借着灯光明暗对比营造出的威严之态,温朔心中不禁感慨,能身居高位的人物,对于人心忖度的掌控,都有着历练出的造诣啊。
栗天峰将左手伸出,掌心向上,轻轻放在了书桌上,淡淡地说道:“开始吧。”
书桌旁,没有椅子。
温朔过去把脉的话,就必须得弯腰俯身。
他收起了脸上的憨厚笑容,神色平静地走到书桌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栗天峰那张半明半暗的严肃脸庞,道:“伯父,其实不用我把脉问诊,您自己也清楚,近段时间以来精神状态差,情绪易躁,而且……晚上睡眠质量极差,要么会连续做噩梦,要么会时常出现鬼压床的状况。”
栗天峰皱了皱眉,道:“这些情况,是栗洋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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