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短短数分钟会面, 电光石火, 却惊心动魄。
李维斯直到伊藤健太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心跳才渐渐平稳下来。
他会相信自己吗?他会和中国警方合作吗?他到底为什么早在一年多前便关注自己?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本名?
一个问题的解决,却带来了无数更加危险的新问题, 李维斯在庆幸自己正一步步达成目标的同时, 又产生更大的忐忑和焦虑, 不知道伊藤健太态度如何, 事情会怎么样发展下去。
克拉克夫人从B舱回来, 脸色不大好看,从她和狱警的对话里李维斯推断出是B舱的一个重犯发生了严重的豆制品过敏,可能是厨师分餐的时候把豆乳当做牛奶掺到了他的咖啡里。
那名犯人的情况相当严重,几乎窒息而死,克拉克夫人原本申请将他送到医务室来治疗一段时间,结果被霍克典狱长驳回了,只同意她每天在狱警的陪同下去监房里观察一次。
克拉克夫人为此和霍克争吵了一架,就在医务室隔壁的心理咨询室里。李维斯刚开始什么也没听到,后来他们吵得越来越大声, 终于听到了一些微妙的细节——克拉克夫人受DHS委派,代表政府对加布林所有的犯人负责,而霍克则由亚瑟资本董事会任命, 把加布林当成自己的私人王国, 不希望政府过多干预。
他们两个人在加布林的管理方式上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正常情况下霍克作为典狱长有着绝对的权威, 但克拉克夫人直接和DHS的上级对接,对他有监管评估的权利,他也不敢彻底无视她的要求。
这样的配置应该是政府和私人监狱之间互相制衡的结果,但李维斯想得更深一点,他觉得这也许反映了DHS和亚瑟资本之间的关系——看似互相合作,实际上暗流汹涌。
DHS希望全面掌控加布林的一切,但亚瑟资本绝对不愿意只做个出钱出人的苦力。
有点意思。
至于那个B舱的犯人是出于意外而豆制品过敏,还是伊藤健太设法让他过敏,李维斯就不得而知了,但就这件事出现的时机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那么,这种机会还会不会出现第二次呢?伊藤健太还会不会制造新的机会来接触他?
李维斯希望会,因为作为一个被禁锢在医疗室的狂躁症重犯,他想要主动寻找伊藤健太简直是千难万难。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问题严重一点,在医务室待得时间长一点,给伊藤健太制造机会争取时间。
幸运的是,也许因为过敏病人的问题在霍克那里吃了瘪,克拉克夫人在李维斯的事情上态度异常强硬,霍克连续两次要求她把李维斯送回监房,都被她拒绝了。
“过敏的犯人最多只病死自己,狂躁症的犯人还可能杀死更多的人。”克拉克夫人冷冷地对霍克说,“您应该不希望某个早上收到一些糟糕的坏消息吧,典狱长先生?”
鉴于DHS一再强调“尹俊河”的重要性,霍克退让了,李维斯于是顺利地在医务室住到了下一个周末。
当然,作为代价他不得不被锁在病床上整整七天,而且老老实实吃了七天的狂躁症治疗药物。
他现在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狂躁了,简直像圣父一样温柔,就是胃痛得厉害,吃不下饭,以至于虚脱到连站着都会头晕。
周六上午是李维斯期待已久的礼拜,遗憾的是伊藤健太并没有出现。下午李维斯焦急地等待着,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从两点到三点,从三点到四点,直到临近五点,都没有任何特殊的征兆出现。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克拉克夫人的对讲机响了,狱警紧急呼叫,说那名过敏症犯人病情忽然加重,需要立刻就地抢救。
“该死的!我早就说过应该让他待在医务室!”克拉克夫人气疯了,收拾了急救箱便冲了出去。
李维斯预感到这是某种令人欣喜的信号,果然,几分钟后药剂柜旁边的门开了,一个熟悉的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伊藤健太依旧极为小心,站在两个房间的交界处,手握在门把手上,时刻准备退回去。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李维斯,低声而快速地说:“急救大概需要四十分钟,点名之前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李维斯支撑着从病床上坐起来,周三之后他的束缚衣就被脱掉了,现在只有一副手铐将他拷在床栏上,“请你相信我,伊藤先生,我是中国公安部刑事侦查局派来这里专门负责营救你的,可能我的出现有点匪夷所思,引起您注意是方式也有点奇怪,但我真的是一名中国刑警……”
“不必解释。”伊藤健太低声打断了他,“我完全清楚你的身份,我也完全相信你的动机。”
李维斯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为什么?”
伊藤健太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说出了一句更加不可思议的话:“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令我相信,那个人就是你。”
李维斯出离惊愕以至于暂时丢下了正事,追问道:“为什么?是不是和您早在一年多前就关注我有关?您那时候为什么要关注我?”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不是今天,不是由我来告诉你。”伊藤健太说,“我们只有三十分钟,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请你告诉我,你代表谁来到这里,你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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