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老龙头火车站。
“呜——。”一列火车缓缓驶进站台,天津是个大站而且新近才开埠,客流量相当大,火车一停稳,不少乘客就蜂拥下车涌上站台,不过车头后面的五节车厢却只稀稀拉拉的下来几个缙绅装扮的在站台上舒展手脚。
这几节车厢里乘坐的是大清出访西洋的使节团,易知足很是小气的没给他们配专列,而是加挂了几节专用豪华车厢,当然,奕訢、奕枻两人乘坐的车厢是超豪华的可以办公的车厢。
“王爷,除了上下客之外,火车还要加水加煤,需要停留一刻钟。”一个随从轻声禀报道。
“那下去走走,看看开埠的天津车站有没有变化。”奕枻说着站起身来,奕訢正在看整理出来的西洋见闻,头也不台的道:“五哥去吧,我就在车上。”
奕枻踏上站台,就见不少小贩沿着车窗兜售吃食,不过,他们这几节车厢有官兵把守,没有小贩敢过来,反倒显的清净,在站台上溜达了一阵,正觉的无聊,却听的一阵清脆的卖报声,“今日津报,易公爷亲自撰文《论捐纳制度》《再论新学》......。”
报童一口京片子,奕枻听的清清楚楚,当即心里一跳,连忙招手道:“过来!”待的接过报纸粗粗扫了几,他随即摸出一块银元丢过去,“报纸全要了。”接着又吩咐道:“分送各节车厢。”
快步回到车厢,他将报纸往桌子上一丢,“易国城公开在报纸上发表文章......。”
奕訢拿起报纸瞟了一眼标题,神情随即凝重起来,细细看完两篇文章,他沉声道:“来人,去将吏部曾大人请过来。”
说着,他抬头看了奕枻一眼,“咱们一回国,易国城就如此迫不及待,这是想拿咱们当枪使。”
奕枻在他对面缓缓坐下,顺手从桌上拿了支雪茄,缓声道:“元奇这些年兴办西式学堂,推广新学,主要是在南方各省,北方各省也就天津有几所学堂,朝廷若是不同意,元奇极有可能顺势割据东南.......。”
奕訢微微点了点头,元奇如今在南方已经形成了割据之势,只是没有公然割据而已,或许等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对于朝廷来说,南方各省割据是绝对无法忍受的,这意味着朝廷将损失一半以上的赋税!
“朝廷若是同意......。”奕枻接着道:“元奇可能会顺势推动科举革新,继而是推动朝廷进行变法革新,并以推行新学为借口,在北方各省兴办学堂,扩大元奇在北方的影响力。”说到这里,他一脸的苦笑,“即便咱们心不甘情不愿,也难逃被元奇当枪使的结果。”
“五哥看的透彻。”奕訢颌首道:“兴办学堂,推行新学,不是一道谕令的事,这需要花费巨额的银两,据悉,元奇每年耗费数百万元用以在南方各省推行新学。
朝廷不可能每年都拿出诺大一笔银子来推行新学,只能是让元奇在北方推广,如此一来,不消十数年,天下士绅,尽向元奇!”
曾国藩匆匆赶了过来正好听的最后一句,心里不由的一颤,元奇这是借助推行新学与朝廷争夺民心?他也没多想,连忙上前见礼,奕訢摆了摆手,径直将报纸递过去,道:“伯涵看看。”
看过报纸,曾国藩也是大为意外,他是真没想到易知足会通过报纸公开逼迫朝廷支持新学,更没想到会如此雷厉风行,他们人还没到京师,就已然出手,略微沉吟,他才缓声道:“易国城还算厚道,虽然没提及废除八股,却也提出了废除捐纳,目前,推行新学,已是大势所趋,二位王爷不妨顺水推舟,推出科举革新。”
奕訢瞥了他一眼,道:“伯涵可已拟好折子?事已至此,一入京就得进宫陛见。”
“回王爷。”曾国藩躬身道:“折子已经拟好。”话才落音,脚下一晃,却是火车再次开动。
京师,圆明园、芳碧丛。
身形消瘦,面色有些苍白的咸丰倚靠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初秋景色愣愣不语,元奇逼迫朝廷推行新学,这等于是将朝廷往死里逼,他并不反对新学,毕竟朝廷现在也需要新学人才,但朝廷若是给予新学以科举相对应的功名,那无异于一场灾难!那必然对科举制度造成极大的冲击,甚至是毁掉科举!
新学若在全国推行开来,以元奇目前的做法,一年会产生多少中学大学毕业生?都给予功名会是什么后果?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功名泛滥,一旦功名泛滥,朝廷名器之尊贵威荣便无从谈起,科举便无立锥之地!
科举是朝廷维系士绅的纽带,一旦科举被毁,会是什么结果?结果不言而喻!但若不同意,元奇必然借推行新学之借口,加速割据南方之步伐,甚至有可能直接举兵造反!
对于朝廷而言,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他这几日左右权衡,敏锐的察觉到易知足此举必然与回国的使团有关,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情,易知足这两篇文章早不发迟不发,偏偏赶在使团抵达上海之后在报纸上刊载!
“皇上,恭亲王、醇郡王,在外递牌子求见。”
咸丰霍然转身,“让他们进来。”
“臣弟奕枻、奕訢,恭请圣安。”一别两年,奕枻、奕訢两人的声音里都夹杂着一丝激动。看着两兄弟见礼,咸丰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目视两人起身到的跟前,他才微笑着道:“都是自家兄弟,无须拘礼,赐坐,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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