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
十一月二十七, 雍亲王府
四阿哥与福晋坐在内厅榻上,福晋仍是一脸愕然,有些不确信地看着四阿哥道,“王爷是说,让我带着苏培盛他们一起去?”
四阿哥瞄了一眼身后装鹌鹑的某人, 转头看向福晋道, “老八府里突然设宴,所图一定不简单,你们女眷也不好随身带着侍卫。有苏培盛他们, 遇事总好过几个侍女。另外,还有一事,我要托福晋去办。”
“什么事, 王爷请说, ”福晋微微颔首。
四阿哥一手放在炕桌上,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你知道八爷府近些年来, 为什么一直不再有子嗣出生吗?”
福晋愣了愣, 想起不久前的传言,随即眼神一闪,“王爷是说, 八贝勒他真的不能人事了?”
四阿哥没有回答,只弯了弯唇角道, “爷最近得了消息, 你那位侄女的身子不太好。你既到了八爷府, 怎么也该去看看她。她既日日得老八宠幸,说不定还真有了好消息呢。”
福晋一时微怔,敛眉沉思了片刻,背脊突然一寒,“八贝勒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吧?”
“关乎权势争夺,人心名望,”四阿哥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没有什么是老八不敢干的。更何况,就算事发,无非搭上几条人命,丢些颜面罢了,谁又有真凭实据能证实他的胡作非为呢?”
福晋一脸怅然,无数个念头在心间滚过后,终是下定决心探问道,“王爷,对那个位置是是志在必得吗?”
四阿哥手上一顿,回头看了福晋一眼,“不是志在必得,是形势所迫。若二哥还在朝上,爷或许还可退上一退,但是如今……爷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们的以后着想。你也清楚,自弘晖离去,咱们与胤禩,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猛然听到弘晖的名字,福晋心里也是一痛,随即明白过来,当下低头道,“请王爷放心,妾身一定与王爷同心同德。”
“福晋向来晓情识礼,本王没什么不放心的,”四阿哥抿了口茶,将茶碗放下,“福晋不需以身涉险,只要顺理成章地提上两句,其他的交给他们去做。”
“是,妾身明白,”福晋郑重起身,向四阿哥一揖。
傍晚,东小院
“年羹尧那边已经筹足了粮草,算起来这几日就要送入甘肃境内了,”书房内,四阿哥把边关奏报递给张廷玉。
张廷玉双手接过,细看了一番,“还是王爷有远见卓识,知道富大人此去必定坎坷重重。现在好歹有年大人帮衬,不至于一到任就被人架空了权柄。”
“本王对富宁安和年羹尧的能力还是信得过的,”四阿哥起身负手走到书架前,“不过,策妄阿拉布坦这次针对哈密的行动,还是让我颇为不安。只希望边关能宁定一些,不要外部虎视眈眈,内部还横生枝节。”
“这只怕是难啊,”张廷玉轻叹了口气,“西北军政大权,京城不知有多少势力觊觎。八贝勒那边,估计早已从中渗透了,王爷也得多做防备才是啊。”
四阿哥默然点头,缓步走至窗前道,“江南如何?”
“府库亏空依旧,”张廷玉压了压嗓音,走到四阿哥身后,“据臣观刑部信报推断,两淮盐政和江宁、苏州两地织造都有巨额亏空。新任两江总督查弼纳并没有任何弹劾奏折呈上,反而与曹李两家相交甚欢。只怕真如王爷所料,这位新任两江总督也是八贝勒的人。”
“曹禺已死,曹李两家还能靠当初那点情分糊弄皇阿玛多久?”四阿哥引张廷玉走到榻边坐下。
张廷玉道,“皇上也是念曹李两家多次接驾,花费巨大。据说噶礼曾经上折密奏弹劾,但都被皇上压下了。估计,八贝勒也是拿捏着这个软处,让曹李两家靠向了他。”
四阿哥冷声一笑,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道,“曹寅、李煦多年轮任两淮盐政,还监管江宁、苏州两地织造,肥差美缺,哪个不是富得满肚子流油?这一笔笔巨额亏空,真都是迎驾造成的?我就不信,皇阿玛心里没有一笔账。只不过,如今皇阿玛施行宽政,不欲多加追究罢了。老八想借这两家的势,可不算是个万全的法子。更何况,本王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让他掌控江南!”
入夜,
四阿哥留张廷玉用过晚膳后,张廷玉告退。
四阿哥走进内厅,张保俯身向四阿哥行礼,身边还站着面壁的苏公公一枚。
“他吃过没有?”四阿哥坐到榻上,斜斜地瞥了苏伟一眼。
“吃过了,”张保老实答道,“都按您的吩咐,面着墙吃的,吃了两碗饭呢。”
四阿哥一声轻笑,往榻子上一靠,闲闲地出声道,“这胃口还挺好啊……”
苏伟偷偷剜了张保一眼,继续面墙做鹌鹑状。
“让茶房做几样点心,爷今天想吃点儿甜口的,”四阿哥语气温柔,目的就不太单纯了。
苏伟撇了撇嘴,早就知道要来这套,他现在正撑着呢,不稀罕点心。
张保瞄了苏公公一眼,心领神会而去,不到半个时辰,一盘盘还冒着热气的点心就端上来了。
“奶皮酥饼,过油后刚晾凉的,您看这酥皮,二十二层叠在一起,还不如一张宣纸厚呢,”端盘子的张起麟来跟着凑热闹,“清蒸桂花糕,您尝尝,酿了一秋的桂花馅儿,那罐子打开叫一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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