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一年
正三所
库魁搬着个大箱子, 在后院转了一圈, 最后又捧着箱子回到了前院,推门进了苏公公的房间。
屋内一片昏暗, 苏伟坐在桌子前一声不吭, 库魁捧着箱子磨蹭着进来,左右看看后将箱子塞进了苏伟的床底下。
“库魁,”库魁刚要出门时,苏伟开了口。
“是, 苏公公请吩咐?”。
“去把杨义给我叫来。”苏伟低着头道。
自四阿哥回宫后,正三所的气氛就不太对。
奴才们大都被蒙在鼓里, 只能偷偷地猜测大概是与后院的几位主子及苏公公有关。
因为自四阿哥回到阿哥所的第二天, 苏公公就告病,后院的几位主子也是连续多天不出门一次。
正三所里除了新进一位老师外, 再无一点儿鲜活气儿。
中庭偏殿中, 吴全躺在床铺里,脑子乱成一团。
想当初,自己搭上了德妃娘娘的风儿,领着徒弟到了正三所。本想一展手脚,却因德妃与皇贵妃之争,被四阿哥忌讳。虽然担着总管之职, 手中的权力却被一再削弱。
后来皇贵妃去世, 正三所奴才间的两宫之争就此熄火, 德妃娘娘也不再提拔他们。眼看着四阿哥快要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 以自己在四阿哥前的重量, 恐怕难以跟着四阿哥出宫,若是被重新派回敬事房,自己的身价就要被一贬再贬。
为此,在熬到了福晋进府后,吴全干脆利落地急流勇退。福晋是初来乍到,想必会多方依靠他,到时自己就可以借着福晋的光跟着四阿哥出宫。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福晋竟是个极为死板的心性,完全不懂得如何争得男人的宠爱,一心秉持着福晋的尊严,严守着板滞的规矩,一再挑战四阿哥的耐心,丝毫看不出自己对她的帮助作用,最后竟然干脆利落地架空了他。
想他曾经也是伺候过世宗皇妃的大太监,甚至还亲自送走了慈和皇太后。如今人到中年,竟然连个后院的权利都握不住,反被一帮小辈太监打压的抬不起头来,他不甘心!
所以,在李格格找上他后,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女眷争宠之事,他见得多了。李格格有心计,无远虑,是十分适合被控制的主子,所以他去查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查出了一个太监。
四阿哥与苏培盛的关系,这么多年,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一直没有一个由头,让他往那方面去想。可能是因为四阿哥一向守礼严谨,也可能是因为四阿哥年纪太小。可如今,一枚印着四阿哥名讳的玉佩,就像是一记猛捶砸在了水流奔涌的堤坝上,以前的种种霎时间倾泻而出。
可以说,在查到这件事,想到背后的因果时,他是震惊和恐惧的。李格格的人前来再三讯问后,他都只是说了玉佩的来历,没有说出自己的推断。
后来,四阿哥回宫后,在福晋正殿的种种,他也打听出来了。他知道,李格格必然是有那方面的猜测了,否则不会为了一枚玉佩让自己担上罪名。
随之,他想到了自己,这件消息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也可能是一座通天的阶梯,结果如何,就要看他怎么走了。大阿哥与太子之争,满皇宫都知道,四阿哥已经到了年纪,迟早要选个队伍站。他手里的砝码,可以说可轻可重,毕竟在宫里,一个流言都可能害死一帮人。
吴全正细细思索间,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吴全抬起脖子,进来的人是他的徒弟,曹清。
“你来干什么?”吴全压低声音道。
曹清站在吴全床边儿,有些慌张地搓搓双手,“师傅,这两天,总有人跟着徒儿。”
吴全一愣,“跟着你?”
曹清点点头,“在阿哥所里还好,只要徒弟出门,就有人跟着。我留意看了两次,是萧二格手下的洒扫太监。”
吴全瞪着眼睛,向窗外看了看,心里突然一紧,“这两日,苏培盛跟着四阿哥没?”
“没有,”曹清摇摇头,“自从北巡回来,苏公公就一直告病,几乎一面也没和四阿哥见过。”
吴全缓缓舒了口气,“没见四阿哥就好,既然是萧二格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苏培盛吩咐的。这几年,他行事低调,从不争权夺利,师傅一时还真忘了他的本事。”
曹清缩着脖子,“那……咱们怎么办啊?四阿哥那儿,迟早会知道的。”
吴全沉默了片刻,“不用慌,咱们不过是奉李格格的命查点儿小事儿,四阿哥真要追究也得先问到李格格头上,至于这其中其他的关节,咱们装不知道就是了,四阿哥总不能自己扯出来。你就正常的当班休息,不用紧张,更不用害怕。”
“是,”曹清向吴全一躬身。
吴全点点头,“行了,你回去吧,以后也少上师傅这来,免得让人怀疑。”
曹清弯着腰退了出去,吴全坐在床上,眼神渐渐暗沉,看来,不能多等了。
苏伟坐在自己的小屋里,手里捧着个水萝卜咔哧咔哧地啃着,一盘水嫩嫩的紫葡萄被他远远地推在一旁。
来送葡萄的王朝倾扁着眼看着他们苏公公,那葡萄可是贡品啊,四阿哥也只得了那么一篓,院子里几个主子都得珍惜着吃,这位爷竟然连瞅都不瞅一眼。这奴才和主子怄气本来就是天下奇闻了,如今主子都服软了,这位爷竟然还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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