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祝融羞愤离席,众人俱觉无味。哈吉自知闯了大祸,不敢多言,直往后面躲着。吉杰苦笑一下,勉强振起精神,起身宏声道“各位族人,我繁多一族向来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那山魈害我族人无数,今天幸柳壮士为我等除去,使我死去的族人得以安息,活着的人不必再担危险,实为我飞云甸之大恩人也。今日本帅摆下此宴,一为庆贺,二为谢恩。我等族人当共敬之。”
众人闻听叟帅发话,这才稍微缓和,俱皆同声应是。吉杰挥手令人开宴。只闻四周乐声响起,大锣、芦笙、三弦、闷笛、树叶等诸般乐器齐鸣,随即便听众多姑娘小伙齐声唱和“呜哇里——噻噻”。
柳飞本没将祝融之事放在心上,此时见了这独特的开宴,大感有趣,微笑的看着。但见在姑娘小伙的齐声唱和下,一个顶着托盘的男子双手拱揖,脚步忽高忽低,忽急忽缓,另一个人头顶和双臂各撑一菜盘,紧随其后入场。
他们合着古朴纯厚的奏曲,脸上作着各种滑稽的怪相,跳着歪来复去而又轻松、优美、流畅、连贯的舞步,一前一后登场。
两位手舞绢帕的搭档,则怪态百出,形如彩蝶戏花般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为其保驾护航。几人踏着舞步,瞬间便将吉杰、柳飞等前面四桌的酒菜摆好。随即便返身而下,转眼又是托着木盘跳了上来。直有半柱香的功夫,才将众人面前的案几上,俱皆上菜已毕。那两个搭档,却把三十二碗菜,分作八个方位摆好,每碗菜自有定位,全按古已有之的规矩逐一落桌,竟是丝毫不乱。
柳飞注目看去,却见这些菜的摆设,竟是隐隐有着八阵的影子,心中不由赞叹。这彝族先人的智慧,绝不在中原汉人之下,只看这菜式摆放之位,便可见一斑了。
待得所有菜俱皆上完,外间乐声又是一变,隐含劝进之意,其声融融,满是平和欢喜之情。等乐声一停,吉杰首先举起酒碗,与众人同向柳飞敬酒,柳飞自是谦辞一番,随后便是碗碗皆干。几十碗酒下肚,竟是面不改色,众人看的俱是大喜。觥筹交错中,时间已是过了酉时。众人早将午间祝融的插曲忘记,纷纷高呼酣饮,一片欢腾。
哈吉此时舌头已是大了,坐于柳飞身侧,拍着柳飞,连连道“兄弟。。厄。。好样的,兄弟好。。厄。。样的。”阿扎几人虽亦是有些晕,但却比他清醒的多,眼见他口眼歪斜,犹是不停的往口中倒酒,不觉好笑。只是见柳飞喝了一下午,不下百十盏,此时看来却仍是和刚开宴一般,不由心中大是佩服。
柳飞乘着他酒劲正酣之际,便问起了祝融的事情,哈吉大着舌头,颠三倒四的说着,半响柳飞方才明白。原来这祝融却是飞云甸叟帅吉杰的甥女,向以美色称绝于南中。孟获本为孟氏族人。这孟氏因对南中各族施惠甚多,便被推为各族共王。孟氏族长便为南中王。
飞云甸却是南中有数的大族,势力雄厚。本不欲掺和其中,但见各洞各甸俱是此意,也自随了大家。孟获早闻祝融之美,也对飞云甸的势力甚是看重,故而一俟接任王位,即派人前来求亲。一为求的美人归,二来也能使这强大的飞云甸为己所用。
吉杰当日考虑许久,本不欲答应,便让祝融自己选择。彝人婚姻本就是多由自己决定,父母长辈少有干预。只上层偶尔有些联姻之事,方得族中长老共议决定。故此,吉杰此意本是自己不好明拒,便让祝融自决。以祝融心气之高,恐能以看上那孟获。如此孟获也说不出什么,两边自也能相安无事。
哪知这祝融虽傲,却是年龄幼小,正是崇拜英雄的心思。被孟获几个说项之人,三说两卖的,竟是动了心思。只道孟获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自己若能嫁的此人,也不枉了一生。最后竟是答应了。吉杰闻听之后,也是暗叹口气,只得顺了。他本是随和的性子,又心慕汉朝礼仪,待得闻听孟获接连各洞,与汉开战,心中不喜。故虽是允了婚事,与孟获走的却是少了。柳飞听了这些,方始了解始末,便放下心来,与阿扎、豹子等人周旋起来。
彝族之人俱皆善饮,往往节庆之时,便是通宵达旦的狂欢。此时,虽是饮了近三个时辰,却毫无停下的意思,反而是兴致愈高。几个赤黑在院子中间已是点起篝火,众姑娘小伙多有起身,围着篝火,连成一圈,载歌载舞。
月亮已是升起,银光溶溶下,篝火噼里啪啦的烧着,无数的火星争先恐后的升腾起来,整个飞云甸大寨处处欢声。院子里,众人俱是脸色红红的,满目兴奋之色,歌声、乐声、斗饮声不绝入耳,一片热闹。
便在此时,突然院门“啪”的一声被撞开,一个火红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众人正自欢畅,本没人理会,只是临近门处的人看到来人,不觉俱皆愣住,歌舞声便停了下来。这种安静便如同传染一般,自后向前传来。
待到那人来至吉杰桌前,院中早已静了下来。唯余哈吉酒醉,轰轰的鼾声响着。吉杰和柳飞看到这人,俱是微微皱眉,原来这人却正是离席而去的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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