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先皇遗诏成为了第一任镇国公陌无疆的陪葬品的消息传来的,是陌惊弦征调军粮赈灾,先斩后奏的奏折。
嘉平帝心态终于绷不住了。
“强撑病体”上朝听政,暗示自己的亲信上奏弹劾陌惊弦干涉军务,强征军粮之罪。
诚王的人也暗戳戳的上来插刀,指责陌惊弦赈灾不利,肆意妄为,需要朝廷再派人手前去监督赈灾事宜。
周王努力为陌惊弦争辩,完全没有注意到嘉平帝眼底越来越汹涌的暗潮。
而吴王,闭着嘴往朝堂上一站,完美扮演一根柱子。
广平郡王算是吴王一系,他这边已经稳拿赈灾之功了,不需要再多做些什么,只静静等待结果便是。
稳得很。
眼看着廷议的方向往问罪陌惊弦一方倾倒,成侯淡定出列,问了一句:“西北军粮已经被借出,这该从何处找补,才能不影响西北战事?”
提醒他们,你们家子侄可正在西北饿肚子呢!
同时也给这群上头的朝臣们泼了一盆冷水:要问罪陌惊弦,你也不怕自家子侄在西北回不来!
朝廷真敢这个时候动陌惊弦,他就真敢让定国公八百里加急送回来一本阵亡名单!
陌惊弦最多落个赈灾不力的罪名,将这份功劳拱手让出,反正他是武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赈灾就当打发时间了。
可你们呢?
拿自家孩子的命跟他斗?
玩得可真大。
群情激奋的朝臣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嘉平帝闭上了眼。
看看,看看!
这就是大凌的朝廷!
这就是大凌的肱股之臣!
上辖制帝王,下威吓群臣,紧紧攥着兵权不放,把持西北军功,军中将领升迁全在他一念之间,如今连文臣的功劳都要伸手!
还有什么是他镇国公府不敢做的?
他这个皇帝,当得简直可笑!
他深吸一口气,安抚自己,再忍一忍,快了,就快可以将镇国公府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连根拔起了。
再等等,不可操之过急。
他挣开眼,目光扫过群臣,除却那些心腹之臣,和一些耿介忠直之臣还能够坦然接受他的审视,其余之人都纷纷躲避他的目光。
这其中,还包括了他的三个儿子。
呵!
倒是打的好算盘。
“着吴王督查户部筹备、漕运运送之赈灾粮银一事,将所拖欠之粮银按时、按量、按质送达,不可耽误赈灾之事。另,着诚王赶赴西北,与杜监军一同督查战事,即刻启程,不得耽误!”
吴王、诚王出列:“儿臣领旨!”
“退朝!”
“恭送陛下!”
一退朝,周王就急得不行,连忙拦住石太师:“父皇这是何意?让吴王插手赈灾之事也就算了,此事本来就有他的份。但是为何要让诚王插手西北军事?”
嘉平帝要扶持诚王了?
“王爷稍安勿躁。吴王虽得了差事,此事却不好办,容易将户部与漕运一线的官员得罪个彻底。而诚王就更难了,西北那是好去的地方吗?”
西北防线是镇国公府的大本营,诚王去了,安分守己也就罢了,一旦他有点儿别的心思,西北军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即便如此,他也得了与西北战事的好处!”
周王府还要借助联姻才能得到军中的支持,这个关系是拐着弯的!
若是让诚王直接搭上军中势力,镇国公府改弦更张了怎么办?
陌微凉嫁给寂先泽最多是当个太子妃,将来能不能母仪天下,这事可还很难说的。
但是嫁给寂竞彦就不一样了,只要寂竞彦得登大宝,她就是皇后!
石太师无奈:“王爷,您如今的路已经走了大半了,万事不可急躁才是。”
“这如何能够不急?”
周王要急疯了!
“父皇这是要干什么?他是瞧着本王不顺眼了,趁着还有余地,想要改变主意了吗?”
石太师想要捂住他的嘴:“王爷慎言!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周王自觉失言,但是胸中一股闷气无法发泄,憋得难受不已:“还请太师教我!”
石太师,也没办法。
谁让周王是他教出来的这个性子呢,跪着也要继续扶持啊。
“王爷请听老臣一言,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王爷何不大大方方接受,还能彰显气度?”
周王不想说话。
石太师能怎么办,只能劝着。
其实他还是能够猜到几分嘉平帝的心思的。
嘉平帝从始至终想着的,都是压制镇国公府,分化军中势力,收拢兵权。
促成周王府与镇国公府的联姻,一来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二来也能保证周王能够平稳登基,减少帝位更迭对大凌的不利影响。
但如今他却对周王有些失望了。
无他,周王太过于依赖镇国公府,为了将陌惊弦彻底拉上他的船,为他保驾护航,他已经无法达成嘉平帝的期望。
周王登基之后,镇国公府只怕不会如他所设计那般逐渐衰落,而是会愈发煊赫。
这跟他的初衷不符。
所以他才有意重新扶持吴王来与周王分庭抗礼,顺便也考察一下诚王,看能不能营造三足鼎立之势。
但这些事情石太师不会与周王言明。
一来嘉平帝与周王才是亲父子,他说这些有挑拨天家父子的嫌疑。
二来,嘉平帝的目的与他的目的并不完全一致。
在打压镇国公府,分化军中势力这一条上,他与嘉平帝是达成一致的。
但是如何打压分化,打压到何种程度,又在何时打压,他的想法与嘉平帝又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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