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个了团圆饭,袁秉才把袁谦请到书房去。
两人各自捧了一杯热茶,相对而坐。
“族叔多年不肯进京,此番回来,倒是很值得多住几日。”
“不能住啊,要是被老熟人看见了,怕是要连累你们。”
“族叔这话不必说,当年若是没有族叔,我们一家子也都没有今日。要说连累,也是我们连累族叔在先。一家人就不必说这些了。”
袁谦摇摇头:“我今次回京,也是要见你们最后一面的。”
袁秉神色一凝:“族叔何出此言?”
“这事儿我不能说,但是你自小聪敏过人,不必我说你也能明白。”袁谦放下茶盏,笑得温和极了。
他看着袁秉,依稀还能看见当年那个背着母亲、拉着弟弟,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妹妹,从刀山火海里闯出一条生路的少年模样。
“持正,你很好,你如今已经能支撑起一个家了,袁家交给你,我就能放心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持正是袁秉的字,袁谦亲自为他起的,这么多年,也只有袁谦会这样叫他。
袁秉喉咙干涩:“族叔,不再考虑考虑吗?”
袁谦倒是笑得坦然:“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你不要为我操心。”
袁秉还想劝他:“如今我已是吏部侍郎,做完这一任,求个外放,三年后再回来便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到时候他即便做不到吏部尚书,也能混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一类的天子近臣当当。
身份地位不同了,能做的事情也就不一样了。
他相信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定能够庇护族叔,就如同当年族叔庇护他们一样。
“我就更不能留在这里阻挡你的前程了啊!”
“族叔!”
袁谦抬手阻止他:“我意已决,不必再劝了。倒是你,最近几年还是留在御京,先不要谋求外放之事。”
袁秉一听就懂了,袁谦是在提醒他求外放有风险,而且是巨大的风险。
若是没把握面对此等风险,还是留在京城暂且规避为好。
“多谢族叔提点,我省得了。但是族叔只身在外……”
“我风里来雨里去的早已习惯了,不妨事。”
这边袁秉在书房招待袁谦,袁婉茵就找上了袁秩。
袁秩被袁秉明令禁止,不准他将当年的事情告诉袁婉茵,偏偏袁婉茵就缠着他,他简直苦不堪言。
袁婉茵拿着帕子按住眼角:“二哥总说族叔对我们有恩,可任我百般询问,二哥也不肯吐露一言半句!感情在二哥心里边儿,婉茵是个外人,并不值得二哥信任!”
袁秩也快哭了:“我的姑奶奶啊,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大过年的可不能哭啊,年头哭可是要哭一整年的!”
“那就让我哭一年去吧!二哥既然觉得我是个外人,想来也是不会心疼的。”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心疼你心疼谁去。”袁秩被她哭得没办法,只好搬出袁秉:“你别找我,大哥吩咐我不许告诉你,你要哭就找大哥哭去!”
袁婉茵往桌子上一趴,整个人都抽噎了:“原来不止二哥,大哥也不疼我了吗?那我还留在这个家里做什么,还不如出了门随便找个庙宇做姑子去算了!”
袁秩围着她团团转:“呸呸呸,做什么姑子!小孩子说话不算数!快点呸一口!”
袁婉茵直起腰来,眼睛红红的,倒是没有哭,只是那水光在眼睛里打着滚,随时都有可能滚下来。
她哀戚道:“我也不让二哥为难了,将来我总不是这个家的人,叫二哥将家里的密事透露给我确实不妥当,我记住的,二哥就当今儿我没有来过吧。”
袁秩就更急了:“什么叫不是这个家的人呢?你是我们袁家的姑奶奶,你不是我们家的人谁是我们家的人?将来哪怕你嫁出去了,也依旧是我们家的人!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袁婉茵委委屈屈地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越说越错了呢!二哥只当我没有来过吧。不然叫大哥知道了,二哥怕是又要因为我被大哥处罚了。”
袁秩一想到袁秉的严厉,就有些怵。
袁婉茵咬着唇站起来:“我这便走了吧,大哥要是知道我来缠着二哥,怕是以为二哥已经跟我说过什么了。二哥受了罚,娘亲就要心疼,娘亲本来身子就不好,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袁老夫人身体不好,不仅仅是坐月子的时候受了伤,也是因为生袁婉茵的时候难产,伤了底子,又遇上袁家之事,身心俱损,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反反复复的。
袁秩觉得,袁秉忙着朝堂上的大事,袁夫人忙着管理整个袁府,老夫人还是安心养病的好,确实不能操心了。
至于他,都水司的差事不多,他平时都是去点个卯,然后帮诚王跑跑腿,每日虽然闲,但还是有处可去。
只有袁婉茵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又因为之前“诅咒”陌微凉一事,被御京贵女圈子排挤笑话,最近一直都闷在家里,确实也可怜。
如今又为家族旧事烦恼,还要顾及母亲养病,只能委屈自己。
他就有些心软:“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此事不适合再提起来了,最好谁都将它忘掉。”
袁婉茵看着他,水润的大眼睛里透着伤心:“二哥还不相信我吗?”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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