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祝平娘清了清嗓子,然后依靠在走廊的窗边伸了个懒腰:“长安,姐姐有个事想听听你的想法。”
“您说。”徐长安点头。
“我手低下有个清倌儿赎了身子后,机缘巧合之下和一个适龄的男人好上了,我能够看出来这俩人是有感情的,可……那男人已经有了妻子,妮子嫁过去只能做妾。”祝平娘缓缓说道。
徐长安闻言,若有所思。
这事情是很常见的,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祝平娘感慨的说道:
“妮子本身和男人是相爱的,也不介意嫁过去做妾,可她这两天开始犹豫了,因为若是那男人真娶了她做妾,便是对他发妻的不忠甚至侮辱。”
“他妻子是个名门的大小姐,为人贤惠,常理上即便纳妾……也绝不可能让一个清倌儿进门。”
名门的大小姐,对妾室也是有要求的。
真进了个清倌人,男人最多落个风流的名声,对方的妻子可就折了大脸面了。
徐长安安静的听着,表示理解,疑惑的问道:“所以……他不愿意纳妾了?”
“仍旧愿意。”祝平娘摇头:“毕竟两人也算是真心互相喜欢的,他铁了心要纳妮子做妾。”
“那还有什么问题。”徐长安不懂了。
“可妮子不想嫁,她现在纠结如果这个男人为了她都能不在意发妻的脸面,是否说明……他本身就是薄情、不值得托付的。”
能负妻,便能负妾。
祝平娘摊手:“很可笑吧,分明人家喜欢她,她反倒是畏手畏脚了。”
“我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徐长安面色认真:“发妻都如此,又何况一房小妾。”
“哦?”祝平娘意外的看着徐长安:“你是说……不嫁的好?”
“嗯。”徐长安点头。
“也是奇了。”祝平娘惊诧的看着徐长安:“我以为,以你的性子会不置可否,说自己不了解所以不好提建议呢……”
却不想徐长安这样的果断。
“祝姐姐。”徐长安有些无奈:“我平日里是优柔寡断了些,可也不至于这般迂腐吧。”
“那可不好说。”祝平娘冷哼了声:“所以,你为什么说不许嫁,我瞧着那男人对她可是宝贝的很。”
“常言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徐长安摇摇头,轻声道:“妻贤都可折,又何况是妾?非是良人,不嫁的好。”
祝平娘不满的看着徐长安:“你都没见过那男人,就知道非是良人了?”
徐长安却笑了:“祝姐姐,她既然在犹豫、纠结,就是心中有答案了,与我何干?”
徐长安没有替姑娘擅自做主,纯粹是他看出了这个事情其实已经定下来。
当清倌姑娘心里产生了犹豫之后,她就绝对不可能嫁过去做妾室,祝平娘也绝不可能同意。
对于这些花月楼的姑娘而言,真想嫁便是决绝的,又怎么会犹豫?
“你倒是聪明。”祝平娘叹气:“可我还是觉得很可笑,难得有个不嫌弃还真心喜欢她的男人,却因为要娶她而不能成好事?”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那我手里的丫头不都嫁不出去了?”
“正妻不是名门的话,纳姑娘们做妾便算不上是折辱。”徐长安说道。
“行吧。”祝平娘深深看了徐长安一眼。
她感觉到了。
徐长安自己可能没有发现,他对于男子有了妻子还纳妾这件事……十分的抗拒。
甚至在听到对方有个出身名门的贤惠发妻后,眼里出现了对男人无法掩饰的轻蔑。
她曾经问过徐长安愿不愿意纳妾,徐长安那时候说不愿,祝平娘也没有怎么往心里去。
如今却真的有些知晓他的态度了。
徐长安对于男子纳妾的不屑、鄙视甚至厌弃……溢于言表。
尤其是当徐长安说出那句“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时候的语气,看的出来他对这句话的不屑一顾。
他不觉得清倌人反悔可笑,却觉得这句话可笑。
要知道,徐长安平日里的性子温润安静,极少会有这种轻蔑的态度,而此时……
足以见得徐长安本身对于男人纳妾这件事是极度反感的。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祝平娘不能理解。
纵观古史,有能力的男子三妻四妾是极为正常的事情,相比之下,守着妻子一人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清倌儿和男人两情相悦、自然而然的纳妾他都觉得可笑,若是再没有感情,祝平娘觉得徐长安都能嘲讽出声。
“你很奇怪。”祝平娘盯着徐长安。
“……?”
徐长安不甚明白祝平娘又怎么了。
他自己不太清楚自己的语气,可他对于男子纳妾这件事就是没有任何的好感。
人心只有那么些许的地方,能放下一个人都很困难了,又怎么会去分心?
别说什么都喜欢,徐长安听了这种话才真的会笑出声。
“长安,你认为男人纳妾是很可笑的事情?”祝平娘忽然出声。
她现在已经隐隐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如果徐长安是这样的态度,那她的青萝可怎么办……
“很可笑。”
徐长安这次没有再保持中庸,而是很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态度:“很可笑,我也不能理解。”
若是真的感情出了问题就和离,为一己私欲找理由?他看不上这样的事情。
“我不觉得纳妾有什么好笑的。”祝平娘摇摇头:
“古语既然说了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件事本身就是能被接受的,所以奇怪的不是他们,而是你。”
“祝姐姐。”徐长安声音扬起了些:“我认为古语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的真正内涵就是劝人最好不要纳妾。”
“嗯?”
祝平娘愣了下。
“你说什么呢,不让纳妾为何还说纳妾纳色?这不就是让分清楚妻妾,维持家族稳定吗。”
妻贤则家稳,至于妾……只要长得好看,会取悦男人就行。
于是祝平娘认为这句话是提醒男人……纳妾的时候要有个贤妻,是让他们分清主次。
妻子最重要。
妾室只有色,是个玩物,莫要认真。
——
听着祝平娘的话,徐长安叹气,他想起了方才过来让他抱抱的云浅,忍不住勾起嘴角,眉眼间带上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云姑娘如今若是不好看、发胖了,他会不喜欢吗?
“多静坐以收心,寡酒色以清心,去嗜欲以养心,观古训以警心,悟至理以明心,养心莫善于寡欲,因此最好就是一心一意对妻子好,才是这句古语的内涵。”
徐长安朗声:
“既是取妻取贤,那贤,便是最好的色,长安是这样以为的。”
少年颜表温润,却斩钉截铁。
祝平娘:“……”
她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徐长安,垂下眼帘。
攥了攥裙角。
不知怎么的,心跳的有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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