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的小厮的确是满面怒容,把芳菲阁的小厮用绳子捆在一起,一个接一个,串成串,这下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大家全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出来说话的小厮是个口齿伶俐的,见周围围观的人不少,他清了清嗓子便开口了。
“各位街坊邻居、乡里乡亲,对于顾家的基本状况是了解的,我们家老爷是守卫边疆,为国为民的将军,不止是治军极严,治家更是。”
“老爷携五位少爷征战在外,虽不能时时照应家中大小诸事,但对于家人的约束,却始终不曾放松过。顾家四代,皆以护民护国为己任,极为爱惜名声,断不容许家中出现纨绔子弟扰民,更不允许出现恶奴损了主家名声。”
小厮放大了音量,慷慨激昂的说完一番话,见围观的百姓们被吸引了注意力,频频跟着点头。
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话锋一转,神情陡然变的悲愤起来。
“万万没想到,昨天晚上,顾家竟然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逼得我顾家的主子不得不痛下狠心,将这批佣仆打发出府。”
人群里,有人抬高嗓门,接口问道:“究竟是什么惊天东的大事啊?小哥,你倒是把话说给说清楚,别让大伙听的糊里糊涂的嘛。”
小厮痛心疾首,“这话说来,也算是家丑外扬了,但大家乡里乡亲的街坊,不算是外人,索性直说了吧。”
他的手指头,指着那些被拴起来的丫鬟、婆子,气呼呼的说:“她们是在顾府大姑娘的院子里伺候着的佣仆们,昨天,大姑娘从边关返京,风尘仆仆,一路艰险,谁想到,千难万难的回到了家中,竟然遭人行凶!”
“行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小哥你说的仔细点。”
这种劲爆的言论一出来,围观的人更加兴奋了。
小厮既然当众在说这些,自然是要说的仔细。当下,就把昨天夜里,有人调换伤药,下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乡里乡亲给做个见证,家里佣仆犯了小错,骂一骂罚一罚,也就过去了,不会到府外来丢人现眼。可现在这不是小错,这是意图害主,那毒选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分明是不打算给我们大姑娘留活路呢……”
小厮气愤的又冲着那些人戳戳点点,“这事儿细想,下毒之人的心思未免太毒了些,此等恶奴怎敢再让她们留在大姑娘的院子里,难不成哪天再下黑手,酿成大错,才去后悔吗?此等妇人之仁,就是害人害己,掌家少夫人雷霆震怒,下令今天将一并发卖了,且顾府卖奴的缘由也说的很清楚,并未意图隐瞒,牙婆将人带走后,哪家再买去了,此后再发生什么事,与我们顾府没任何关系。”
七皇子站在不远处,抱着手臂在听。
知道是有人下毒,顾惜年打发了院子里的佣仆,他撇了撇嘴,“也是个狠心的,院子里的老人,说不要就不要了,半分旧情也不念。”
小安子跟着点头,“主子说的极是。”
“顾家丫头这是想堂堂正正把事情给做了,她倒是打的好算盘,还特意命小厮出来做出说明,哼,不过是此地无银,糊弄一下百姓。”
七皇子如今是怎么看顾惜年都觉的不顺眼,甚至觉的昨晚上那碗毒,怎么就没进了她的肚子呢?
若是顾惜年不明不白死在了顾府,接下来很多困扰,也就自然消散了。
小安子转了转眼睛,领悟了七皇子没出口的意思。
“奴才晓得怎么办了。”他作揖,扭头钻进了小巷里,招来几个人,细细低语,安排起来。
顾家的小厮按赵嬷嬷的吩咐,把要说的话全说完了,就开始让牙婆选人了。
芳菲阁内的佣仆,签的全是死契,顾府在发卖时,是可以随意定价的。
但小厮已经把前因后果全说出来了,价格便高不了。
顶着“害主”这种名声,根本不会再有大户人家愿意用她们,毕竟哪家都不愿意买几个心怀叵测的奴才回去,放在身边也不踏实。
两个牙婆还在商量。
人群里突然有人阴阳怪气的说:“刚才那位小哥说是昨夜有人意图谋害主家才打发了这批人,我倒是想多问一句,你们顾府可有查出来,真凶是哪一个?”
“这倒没有。”小厮摇了摇头,“查证真凶需要很多时间,在此之间还留着这些人,万一再出了事当如何是好。”
那人怪笑了几声:“假如下毒之人就在这二十几人之中,也就是说除了这凶徒之外,其他人都是受牵连而受难。你们顾家的大姑娘,为图省事,随意就把人处置了,可有想过,无辜的佣仆们顶着叛主害主之名,未来又是要过着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此言一出,百姓们纷纷点头。
“凶手意图谋害,固然是可恶至极,可没犯错的佣仆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顾家大姑娘一句话,决定的是几十号人的生死,未免草率。”
“毕竟是她院子里伺候着的,就没些旧日的主仆情分在吗?她这么做,太冷血了吧?”
之前一面倒的同情言论,瞬间变成了替要发卖的佣仆们鸣不平。
顾府的小厮,气的不行。
争辩了几句后,百姓们反而叫嚷的更厉害了。
反正被下毒被谋害的人又不是他们,没有死亡威胁着,当然是要圣母心发作,好好同情一下那些低眉顺目,看起来很是可怜的佣仆喽。
小安子喜滋滋的返回到七皇子身边,得到了七皇子赞许的一瞥,他顿时快乐的不行,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做了一件大大的取悦主子的好事。
“顾惜年,本王要亲眼看着,你是如何背负起一身恶名,昨夜没被毒死,今天也要脱一层皮。”七皇子打开了折扇,轻轻摇了摇。“如此,名声有污的你,主动解除婚约,倒也是合情合理。”
就在此时。
顾府的正门,被人从内缓慢的打开了。
顾惜年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裙,墨黑的长发,优雅的挽起,只用一根玉钗固定。
她迎风而立,裙摆轻舞,身上有种夺目的英姿飒爽,让她与京中的贵女们截然不同。
府门前,陡然一阵安静。
顾惜年朗声开口:“我顾府要发卖佣仆,自然有道理在,诸位,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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