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时分,张焕才慢慢进城,唐军在城中的烧杀抢掠已经渐止,并实行了戒严,大街上空空荡荡,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
张焕没有停留,直接进了王宫,王宫是用白色的巨石修砌,十分坚固,但此时王宫里一片狼籍,唐军杀进城后,这里便首当其冲,不过从它华丽的壁饰和贵重的波斯地毯可以看出它曾经的富丽堂皇。
“参见将军!”贺娄无忌大步上前,向张焕躬身施一礼,“属下按照将军的嘱咐,将所有人都事先抓捕。”
他一挥手,士兵押着数十人上前,为首是名年老的贵妇,她身后跟着一名中年夫人,面目姣好,而在她们后面则全是年轻的男女,最大的二十余岁,而最小的仅七八岁。
“老年妇人就是胡酋的老母,后面的妇人是他的可敦(王后),其他人皆是他的王子和公主。”
“做得很不错!”
张焕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地笑道:“这次攻破回纥都城,我记你首功!”
“多谢将军!”贺娄无忌单膝跪倒行了个军礼,他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信,瞥了一眼回纥可敦道:“属下抓她之时,正看见她要烧这封信,属下手快抢了下来。”
“哦!”回纥王后急于烧毁的信会是什么?张焕不由兴趣大增,他接过信,信皮已经烧糊一角,不过没有损坏到里面的信笺,只见信皮上龙飞凤舞写着六个汉字‘登利可汗亲启’,张焕忽然觉得这字迹似乎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随即取出信阅看起来,张焕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这封信竟是崔圆写给登利可汗,要求共同设局将李系诱入西受降城,看到最后,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这封信的意义不亚于他夺取翰耳朵八里。
“你看过这信吗?”张焕警惕地望了一眼贺娄无忌。
“没、没有!”贺娄无忌的眼光显得有些慌乱。
“没看过最好,若看过了就要立刻忘掉它,否则它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说着,张焕把信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贴身收好,他转身走出了王宫,大声令道:“去把所有抓住的回纥贵族给我统统带来。”
.........
雨下了停,停了下,直到两日后,一片灿烂的阳光才铺洒在翰耳朵八里城上,天空仿佛蓝宝石一般纯净,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中午时分,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载满了回纥人的妇孺和老人开始被驱赶出城,她们抱着自己微薄的财产,小孩子的手里或许还抱着一只小羊,没有年轻的男子,他们大多数都在前线打战,而留下的年轻男人又几乎被杀尽。
十几万人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故土,被唐军押着向南方而去,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过唐军告诉她们,只要她们丈夫或儿子离开大唐的领土,她们也将获得自由。
在城外,近千辆牛车满载着无数珠宝、黄金、绢匹,满载着回纥帝国数十年积累的财富。
而牛车两旁则跟着数万名汉人奴隶,他们有男子、也有妇女,甚至还有孩子,他们都是被回纥掳来的大唐百姓,妇女和孩子坐在马车上,而男子则编成民团,负责看管钱物和回纥百姓。
他们即将随唐军返回故土,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饱含着对自由的向往和对故乡亲人的期盼。
在队伍最前面,唐军则重点看守着近千名回纥贵族,他们中间有登里可汗的亲人,重要的大臣、摩尼教的高级教士,这些将是他张焕换取登里撤军的筹码。
“点火!”
张焕轻轻一挥手,唐军则开始在城中四处点火,事先已涂满了火油,黑烟迅速在城内各处冒起,其中最大的一股是王宫在燃烧,回纥贵族们呆呆地望着渐渐被熊熊大火吞没的都城。
牛车缓缓启动,吃力地向遥远的南方驶去.......
.......
六月初十,长安,大明宫宣政殿,关于册立太子的辩论同样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皇帝的宝座空着,张太后和崔皇后则身着朝服高坐在皇帝龙座的两旁。
这是一场将要决定大唐命运和走向的朝会,五品以上的职官和虚官都统统列席,甚至大唐许多退居幕后的元老也出席了,比如坐在左首第一个的,就是近八十岁的太师郭子仪。
立储君已成为共识,回纥人开出的价码不是大唐能承受得起,如果不愿割地也可以,那就需要拿出八百万匹绢,或者每年一百万匹,分十年付清。
先立储君,再立新皇,只有这样才能降低李系的重要性,从而压低回纥人的价码,更重要是可以避免一国之耻。
在此之前,大唐的官场已经为此事暗中交锋几次,支持崔圆拥立李邈的有,同样支持裴俊立李遥为太子也大有人在。
矛盾越来越尖锐,前日太后欲进太庙问请先帝之意,却被兵部尚书韦谔率领三百余名官员堵住去路,双方从中午一直僵持到黄昏,太后才无奈返回太极宫。
朝会开始了,张太后首先开了个头,“各位爱卿,大家都是为了国事,希望今天的朝会客客气气商量,不要为一些无谓的争执伤了同僚的和气!”
她扫了众人一眼,提高声调道:“下面哪位爱卿先说?”
“老臣有话要说!”一直沉默而坐的太师郭子仪忍不住第一个站起来,这位平定安史之乱的大功臣在叛乱即将结束之时,被当时的肃宗皇帝解除了兵权,赋闲回家,这一闲就是十五年,除了被李系封为太师便再没有任何建树,岁月催人老,转眼他便过了古稀之年,但他一颗为国效力之心却从未熄灭。他极力主张救回皇帝,还以回纥人颜色,但几份折子进了内阁皆似石沉大海,而今天这个机会他决心要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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