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刺痛让阿达里爵士从沉沉的昏睡中惊醒,他猛地坐直,从垂头弯腰的假寐中一下绷直,颈椎和腰椎好像同时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同时伴随着直刺入脑的剧痛。但即便是这样的剧痛也没能让他迅速地完全地清醒,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喘着气摆了摆头,从办公桌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
老了啊。虽然依然是站得犹如一杆标枪一样地笔直,让他原本就高大魁梧的身躯更显得魄力逼人,但阿达里爵士仿佛依然能从那些老朽的肢体和骨节中感觉到一阵阵腐朽的气息正在弥漫,侵蚀。相较于绝大多数同龄人,他的身体依然强壮健康得不可思议,但只有他知道,那些年轻时留下的伤痕早已开始不胜负荷,肌肉的僵直和酸痛,骨节之间锈蚀的摩擦,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他,这具身体的寿命也许再没多少时候了。
甚至现在连精神和精力都开始衰退得厉害,换做是以前,他可绝不会出现这样不知不觉坐在椅子上就睡着的情况。但事实上对于一个八十四岁的老人来说,这确实是非常正常的。
一阵北风从窗口吹进来,好像是从刚才的梦里带出来的幻觉还没消散,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和锈蚀武器的味道。摆了摆头,颈椎中又传来一阵入骨的刺痛,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有些隐约恍惚的兴奋感升起来。他很清楚的记得,颈后的这个伤是被一个矮人战士用斧头砍出来的,那可是一个首领战士,如果当时奥术铠甲的输出功率再小上一丁点,这一斧头就直接把他的头给砍下来了。
不过他随后就转身过来,一拳把那个矮人战士的半个头给砸进了胸腔里面去,只剩下一点点翻着白眼的小半个脑袋顶在肩膀上,那个矮人战士还直愣愣地举着斧头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这才像个罐头一样的栽倒。其他周围的矮人狂啸怒吼着扑上来,但是在他手中的大刀面前全都被砍瓜切菜地砍成一地的碎块。他经过奥术改造过的义肢即便是在纯粹的力量上也远比普通的矮人要强得多,手中精金长刀面对矮人们元素淬炼后的防具也能一斩而破,就算几下崩断之后也能随手从支援魔像那里拿出一柄全新的来,帝国炼金术锻造出这样一把锋刃只需要一个小时而已,而那些野蛮的矮人很多都是要用一辈子来淬炼自己的武器和防具。
鲜血,怒号,杀戮,荣耀,生命是如此的充实和有意义。只可惜那就是最后的一次战斗,直至今天,他再也没机会启动奥术铠甲,伴随他的只有那些越来越严重的老伤和病痛。
好在这些伤痛也是让他回忆那段年轻岁月的重要线索,这时候混合从梦里带来的那股腥味,让他恍惚感觉又回到了那些年月。雄壮威武的帝国军团,自豪自傲的士兵和战斗法师们,战斗的荣誉和献身的英勇,都是他这几十年来魂牵梦绕的回忆。特别是在这几十年中眼睁睁地看着,听着北方军团慢慢地腐朽发烂,散发出各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这份回忆尤其显得珍贵。
好在用不了多久,在他生命中最后的这一段时日里,这些回忆就将重新变回现实。他伸手抓了一把不知道风中还是梦境中带出来的血腥味,改造过的筋肉骨骼还是那样的充实有力,那是帝国最后的巅峰时期的军用制品,有着上百年的使用期,远比他的生命更持久更有力。
一阵急迫的马蹄声远传来,将阿达里爵士从出神中惊醒,几十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一听就知道,这骑士肯定有什么急事,才会把这样一匹好马催得这样急。
站在窗户边远远看去,正好可以看见那个心急的骑士疾驰到了要塞口,门口的士兵正把他拦了下来,看那打扮似乎并不是军团内部的人。
很快地那个士兵就对那个骑士放行了,这让阿达里爵士有些意外。今天应该是莫利斯托参谋长手下的那些人在看守,那些连苍蝇飞过都要想办法刮一把油水的家伙,居然这么简单的就放一个外人进了寒风要塞。看看那个人下马朝这里飞奔而来,很快地就看清楚了容貌,阿达里爵士愕然之余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守护之手的那个叫做高文的年轻人。听说他已成为了西海岸首屈一指的守护者,难怪那几个家伙也不敢为难他,守护之手的圣武士都是异常清贫的,而谁也不敢说永远不会需要这些人的帮助。不过看着他疾驰而来的方向正是朝着自己这里,难道是来找自己的?
飞奔中的高文也感觉到了高塔上老人的视线,抬头看了看,遥遥对着爵士行了个礼,只是脚下并没有停下。很快的,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是礼节性地敲门:“爵士大人。”
“进来吧。”阿达里爵士笑了笑,轻轻一挥手,本身就虚掩着的门在法师之手的拉扯下打开。“我早就看见你了,年轻人。跑得这么急,难道是有什么很紧要的事么?”
高文迈步而入,对着这个比他高大雄壮得多的老人恭敬一礼。虽然他其实已经四十出头,但是在阿达里爵士面前他确实只能算是个年轻人。当他还只是个学剑少年的时候,这个老人就已经是须发花白的北方军团的指挥官,带领着一帮军团士兵四处肃清被天灾吓出了斯古特山脉的魔兽,艰苦护卫着西海岸的城市和聚居地。而且这是一位真正的军人,在如今这个后帝国时代,这样的人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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