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
爱丁堡郊区的某间民宅里。
一位老人正坐在窗边的木桌前,面对着一本略显老旧的电脑,用食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在键盘上敲着,聚精会神地编辑着一封邮件。
在桌角一旁放着的是一张报纸,看版面上的日期是两个星期前的。
在摊开的那一面上,印刷着的新闻正是前段时间引发热议的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宣布暂时退出IMCRC的那件事情。
上百亿美元的投资,超过数十个国家参与的科研工程,结果刚刚起步就闹出来这么大的岔子,这件事情不只是在物理学界闹得沸沸扬扬,在物理学界之外也引起了不小的话题。
怀着复杂的心情,老人在邮件中写道。
【……物理学本应该是一门开明的学科,正是因为对所有观点的尊重,我们才能获得如今的繁荣。我暂时无法评价陆舟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即便他可能是错的,这也只是学术上的不成熟,而不应该用这种非理性的方式回应。】
【……综上所述,在这时候退出实验绝对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无论是对于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而言,还是对于物理学界长久以来的团结而言,都将是一次巨大的伤害……我不知道这背后是否有政治因素的考量,但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它都不应该将我们用一百年的时间建立的信任作为赌注。】
【希望您能够重新考虑这件事情,也许为时不满。】
【——彼得·希格斯】
彼得·希格斯。
爱丁堡大学荣誉退休教授,13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而获奖的原因则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希格斯粒子。
对于这个名字,别说是绝大多数物理学家,恐怕就算是对物理了解不多的人也会知道一点。
敲下了落款处的名字,老人眉头轻轻皱了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仿佛随时都可能落下来的乌云。
自从退休以后,唯独身体对天气的反应越来越敏感了,其他的一切都在变得吃顿。尤其是时间观念,就算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看一眼日历,但他仍然总是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以及要去做那些事情。
就好像他旁边的这张报纸。
当他看到的时候,整个事情已经过去快两个星期了。
而当他急忙联系自己的朋友打听,并且在网上搜索相关的资讯,总算是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他的心情就如同窗外糟糕的天气一样沉重。
紧接着,他干了退休以来唯一一件没有拖到明天再去做的事情。
即,给他在布鲁克海文科学学会担任要职的老朋友布罗维奇教授写信。
不管750Gev的特征峰是否值得花上一整年的时间去深入挖掘,不管担任理事长的陆舟一意孤行启动该项目是否有架空理事会的嫌疑,至少学术本身是不应该预设立场的。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六十年前。
他记得当时,自己写了一篇短小的论文,发表在了CERN的期刊《物理学通信》上。
在那篇论文过稿之后,随后他又写了一篇论文投给《物理学通信》,描述一种自己设想的理论模型——也就是现在被称为“希格斯机制”的模型,结果却被编辑以荒谬为理由打回。
这篇论文最后被发表在了《物理学快评》上。
如果不是他的坚持,也许直到今天人们仍然无法解释携带弱相互作用的基本粒子究竟是如何获得质量的。
面对着写好的邮件沉思了良久。
看着倒数第二行的“综上所述”,他犹豫了片刻之后,将这个词从邮件中删去,让整篇邮件的措辞看起来尽可能委婉一些,然后点击了发送的按钮。
“……希望能够起到一点作用吧。”
不管那位老朋友能否听进去自己的意见,他总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些什么。
嘴里絮絮叨叨地喃喃自语着,他扶着椅子的扶手,从座椅上吃力地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走到了窗户旁边。
窗外乌云密布,明明是上午却感觉天快要黑了一样。街对面的邻居已经关上了窗户,将院子里的花盆收进了屋中,一场暴雨仿佛随时都可能落下。
“……总感觉今天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的样子。”
嘴里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老人伸手拉上了床帘。
学术直觉是一个很玄学的东西。
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这随口一说的话,还真就应验了……
……
2月2日。
对于国际物理学界而言,今天绝对是意义不凡的一天。
月球黑夜期结束已经过去了三天,不出意外对撞机配套的储能设施应该已经完成了充能,IMCRC很快就会在近期内进行下一次对撞实验。
这场实验还没开始,就收到了物理学界的广泛关注。
原因无他。
因为就在不久前,陆舟在Arxiv网站上传了一篇有关超空间理论,以及构成原子的基本粒子中包含有一种存在于超空间之中粒子。
在通常情况下,这种粒子是相当稳定的,几乎不会露出马脚。只有在碰撞能达到一定量级的高能物理实验中,才会让这种特殊的粒子以极其不稳定的形式,短暂地出现在常规意义上的三维时空中。
当时这一理论一经发表,立刻在物理学界掀起了争论的浪潮。
曾经和彼得·希格斯教授共同获得2013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朗索瓦·恩格勒教授在接受采访时,便如是对媒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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