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内, 围绕正中坐着的俊美男子,五六个莽汉披甲佩刀,皆形容恭敬地站立。
顶架上的灯烛明火熠熠, 摇曳出黑烟在八股青铜架的疏缝中四处流窜, 却有灵性似的不敢往下冲撞。
片刻寂静后。
“王爷,要不然属下直接打过去,灭了他们完事, 省的天天这样跟搔痒似的, 烦不烦啊!”
说话的大胡子是霍刀的亲哥哥霍锋, 他和弟弟都不高,在一排基本齐平的头顶凹出了坑,配合他的大嗓门显得特别惹眼。
军师崔珏手握西北部舆图, 皱眉出声提醒道:“霍锋, 请你慎言。”
“陛下苦北羌久矣,让王爷镇守, 等的不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放置在整个东南的三十万大军, 被四夷八蠻骚扰了二十年, 你看他敢动么。”
大家都在比谁熬得过谁罢了。
“可是咱们现在时不时就是打个把月小仗,他们每次打不过就逃, 真不过瘾啊!”
“打仗是要你过瘾?”
霍锋弱下声音,嘀咕了句,“崔大人...老子不是那嘛意思。”
自从九年前雍凉王大败北羌之后, 北羌整天就是派兵来‘偷鸡’, 抓了打死也不管,端的是牵制试探, 也就前两个月明知王爷不在, 才敢用两队搞奇袭。
王爷回来, 迎头痛击是给了,可北羌摆明是夹着尾巴,送命式的骚扰,这烦得谁顶得住。
崔珏没理他,转身朝阖眼坐在雕花宝座的雍凉王躬身作揖,然后才继续道:“王爷,没别的办法,现下就是忍。王爷还需去趟江南,太子最近不知从何处得知,南边部分氏族是我们的暗线,他书信不绝,威胁利诱并用,下官恐生变。”
“下官以为,必须尽快查清太子的消息来源,否则我等会更加被动。”
周副将随声附和,朗声道:“确实,我发现最近那个窝囊废很是不省心,他是不是用了巫蛊之术啊?”
崔珏又皱眉,“周翼,慎言。”
“...不是,真的可以照这上面查一查嘛,崔大人你不要那么迂腐!”
“周翼,我是说,你不要再喊太子窝囊废。”
“...是。”
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倏忽睁开眸,场面立时寂静,纷纷闭上嘴不敢再乱说话。
他薄唇轻启,“让宫里的人告诉庆南帝太子的动向,陛下的儿子,还是由陛下亲自教训比较简单。”
“嗯,是。”
“本王去江南前,你安排人去犬戎烧了他们粮仓。”
崔珏略微思索,明白了符栾的意思,是要他们两国边缘引战,既然注定都要内耗,那大家不如全一起来,乱成一锅粥。
“好。”
众人沉下心在想此行去人选的推荐,外面传来伍长粗犷的嗓音,“属下拜见王爷,门口有人找您。”
霍锋走到门口,边骂骂咧咧,“王爷忙着呢,你懂不懂眼色,哪来滚哪儿去!”
“上次有人胆敢打扰王爷,没看到被打了多少军棍?”
符栾闻言,笑了声,“进来。”
霍锋:“...”
伍长隶属于霍锋的营队,被自个儿长官骂了,撩开白帐后不敢看旁人,壮硕的大块头跟白长了的,战战兢兢地挪小步走到雍凉王面前。
“王,王爷,营外有个姑娘相寻,让属下交付这个给您。”
众位大男人看到伍长手上的东西,再听完倒吸了口气,姑娘...难道王爷终于欠下情债了吗。
他们屏气凝神,比方才都要聚精会神几倍,盯住宝座上的男人。
只见符栾接过三黄联印玺,垂着眼睑缠绕在长指把玩了会儿,而后似笑非笑地抬眸,“呵...姑娘...?叫她王妃。”
“王妃?!”
伍长心下一凉,唰地跪地,“王妃遮着帷帽,属下实在没认出,属下有罪愿意领罚!”
“别废话,十板子,老子给你记下喽。”
霍锋嚷嚷完,心虚地看了眼符栾,还好还好,王爷似乎听到帷帽那句,心情稍微好了点,刚才那一笑真是吓死个人!。
伍长松了口气,十板总是比较轻的,他叩首后道:“那,那属下去将王妃请进王爷营帐。”
众人此刻心里也在打鼓,上次张副将的小娘子踏进了营门两步送了口饭,后来被王爷知晓,罚去打了二十个军棍呢。
虽说军营不许女眷进入,但王妃不是寻常身份,真进营也不会有人敢质疑。
崔珏做好准备开口要劝说,符栾却比他先一步收敛起笑意,“告诉王妃,军营不得进入女眷,让她在门口等本王。”
“是。”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伍长伸手欲要拿回印玺,在快碰到时候,悬挂黄方的位置蓦地一空,符栾收回手势,链条重又回他的掌心。
“跑回去,别让她等。”
伍长:“...是。”
...
苏明妩的马车到营地门口已是未时末。
军营不许女眷进是规矩,李泰庆回凉州的路上都有提过,所以苏明妩虽然有那么点点失落,也很快就能想通,符栾原本就是公私分明的人。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必须耐着性子等个把时辰吧...
从午后等到临近傍晚,符栾还没出来,苏明妩烦闷的心情愈加难忍。
“绿萤,你去问问,王爷到底何时出来。”
“是。”
绿萤早前见王妃独自徘徊,便下马车来伺候,如今闻得吩咐马上溜烟跑去找伍长,不一会儿哒哒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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