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纤弹处真珠落,流多暗湿铅华薄。
而对于距大倻城百里之遥的营地,这一日却是注定欢腾愉悦,暮色四合月华初生,大家便在高岗上点燃了堆堆篝火,驻守在营地的郎徒们围着篝火自娱自乐,今日从城内逃出大批的难民以及郎徒,匍匐称臣后悔不已,他们的计划正在走向成功,围守大倻城的兵士们虽然不敢放松半分,但是驻守营地的人们已经提前庆祝胜利了。
清亮的月色倾泻无垠,即使瘐信等花郎也围坐着在一起,遥望大倻城,一边饮着酒一边分析着形势。
“看这月色以及天气,近期不会有雨,晴朗的天气对于美室来说就如一道摧命符,我看大倻城在成为死城之前,便会成为一座空城吧。”
流云扬着手中的皮囊略带兴奋,微吐着酒气语音轻灵。
瘐信与阏川也是一脸轻松,前来投降的郎徒们没有让他们在附近逗留,而是安排人将他们先行“押送”回了徐罗伐,形势一片大好,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
洛伊轻轻抬眸打量毗昙,烈烈篝火映着他的半张面孔,眉目沉静,显然正在思索着什么。
“毗昙……”手便轻轻覆于他的膝头,他在担忧,或是犹豫,毗昙,我一直不想看到你陷入这样的矛盾。
“美室果真会这么放弃么?”毗昙抑首喝了一口酒,复又平静:“真的就这么束手就擒?”
轻轻一叹,洛伊心中沉重,她再次转回头去,看着立于岗前的德曼,她负手遥望着不远之处依然灯火辉煌的城厥,看不清表情。
于是走了过去,轻唤一声。
德曼侧目一笑:“小姐有话要说?”
“是,殿下,您可愿听我一问。”
俩人于是西行几步,更远地离开了人群,这虽然是个山岗却无甚树木,其实说是一个高地更为确切,瞭望四周,银白轻浮于黑暗之上,而黑暗又将银白包围其中,已经被拦腰而断的董江坦露着狰狞的怪石,折射出清浑寒凉袭人,即使是在夏夜。
因为是夏夜,夜空并不寂寞,璀璨的星辰烁烁生辉,将夜幕妆点得灿烂迷人。
“若是此次赢得胜利,殿下必然会将美室置于死地吧。”洛伊轻轻地问。
“也是该了断之时了。”德曼回答得无忧无喜。
“殿下会登上王位,成为新罗之主,但那不是终点。”洛伊略一侧眸:“美室之所以能独掌大权数十年,是因为她手中掌握了能够成为国家栋梁的人才,而殿下也掌握了么?”
洛伊的问话让德曼心中一凛,她侧面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目光清澄如水,这么淡淡地直视自己,却有如两道凌厉之剑。
真的做好了成为女王的准备了么?是否能够带领新罗踏上实现三韩一统的路途,真的可以做得比美室还好么,成为女王才是开始,就算是终其一生,也许都会只在起点上,是的,这个问题自己也曾问过自己无数遍,却依然没有答案。
于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姐的问题我没有答案。”
略略沉重的转身,德曼独自回营,而洛伊凝视着她的身影穿过点点篝火溶于黑暗之中,轻轻一叹,只有极为微弱的可能,希望德曼能与美室和谈,能够将已经发生的一切一笔抹去,若是美室降服,成为新罗之臣,便可以避免生死决断的时刻。
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自私的,而德曼,她会如何考虑?
洛伊忽然不知道自己企求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这一夜对于流云来说是极其愉悦的,花郎们都有些防备,她却是放开了喝了许多美酒,直到酒囊被阏川抢了过去,低声相劝:“这毕竟还未到庆祝胜利之时,你也别饮太多。”
这才被扫了一点点兴致,一撇嘴角:“可惜滁盱在底下围城,若是他在此处,倒不会像某人这般无趣。”
阏川被这话刺得焦眉糊眼,郁闷地一巴掌拍在毗昙的肩头:“那小子怎么突然成了无名之徒?”
毗昙顺手操过阏川手中的酒囊,仰头喝了一口,随手一抛,略带着笑意:“怎么阏川郎,未能讨得佳人芳心,就怪起了我来?”
这话说得阏川直接跳了起来,篝火之下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不知如何反驳,一脸尴尬惹得大家好一阵大笑。毗昙摇了摇头,甩开胳膊搭在阏川的肩头,一边看着流云:“阏川郎,那日你们都那样了,什么话还藏着掖着呀,这样可不行,看今天这样的晚上,清风朗月的,你就主动些说说心里话吧。”
说完轻轻将阏川一推,这下子就连瘐信都大笑起来,流云本来正四处寻找着残酒,此时听了毗昙的话舞着两只爪子就朝他扑了过去:“毗昙!你说这么多还不如与我痛饮一场,反正洛伊现在不在此处,也没人与你赏这清风朗月。”
毗昙眼疾手快地躲在了阏川的身后,就像是躲避着老鹰一般,却直将阏川往鹰爪下送,一边装作害怕的样子,直嚷着阏川救命,更引得流云拼了老命一般地扑,四周的人笑得像要断了气,这么疯疯闹闹仿若没有一丝阴霾,却让刚刚回来的洛伊站在篝火照不到的地方,红了眼眶。
也许明日、也许再明日,毗昙,你要如何面对?
——
清晨。
淡金的阳光俯视着堆堆死烬,郎徒们经过一夜的欢愉,在黎明将至之前便恢复了井然有序,德曼掀开帐帘弯腰出营,扫视了一下众人,他们已经齐整了装备,列成一排正等待着自己,阳光照在他们朝气蓬勃的脸上,个个英姿翊爽信心百倍,这不由得让德曼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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