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人类舰队在远海中航向古老未知的国度,魔能机械带来的澎湃动力劈开波浪,来自深海的远古种族与传说中的巨龙一同引领着航线,庇护着舰队的安全——这样的景象,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只会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出现。
拜伦在寒冬号的甲板上眺望着远方,迎面而来的冷风中裹挟着源自海洋的腥味,不知何时,他已经彻底习惯了这种味道,习惯了直面无垠大海时所产生的壮阔与震撼之感。
一阵振翅声突然从高空传来,拜伦下意识抬头,便看到一头黑色的巨龙正如从天空坠下的乌云般靠近寒冬号的甲板——在完全降落之前,这庞大的身影便已经在错乱的光影中迅速化为了人形,一位有着黑色短发、褐色皮肤、黑色眼珠以及愉快笑容的青年男子。
这是塔尔隆德派来保护舰队、指引航线的“护航员”之一,名叫摩柯鲁尔。
化为人形的黑龙落在甲板上,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拜伦身旁,同时语气轻松地说道:“我们正在越过永恒风暴海域,运气不错,这一路的天气都非常好……海况也好。”
“这就是永恒风暴海域?当初那个大的吓死人的风暴?”拜伦顿时露出惊愕的模样,抬起头环视着这片在微风中缓缓起伏的大海,除了极远极远的地方能看到一些岛礁的影子之外,这片海域上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曾盘踞在这片海域上的古老力量已经彻底消散了,而曾伫立在这里的事物也已经不复存在,”黑龙青年轻轻摇了摇头,原本始终轻松愉快的模样此刻也不免有些肃穆,“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古老的发射场,曾有一场命运般的战役改变了这里的一切……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低下头来,目光仿佛要透过层层的甲板和舱室,看到遥远深海中的景象:“不过在海底,还有一些东西残留着,那是未被战争摧毁的古老遗迹,代表着塔尔隆德昔日的辉煌……或许总有一天,我们会把那些远古的技术重现出来吧。”
“对寿命短暂的人类而言,那可真是非常遥远的历史了,”拜伦耸耸肩,“如果不是亲眼得见,恐怕我永远都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还隐藏着如此多已经被人遗忘的秘密。”
“我听说您曾是一位冒险家,”黑龙青年笑了起来,有些好奇地看着拜伦,“我还听说您年轻的时候也曾探索古老的遗迹,在被人遗忘的密林中寻找失落的历史,这都是真的么?”
拜伦略微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地扯扯嘴角:“这个嘛……我当初是个冒险者,在我们人类社会,冒险者和冒险家是不一样的,你明白么?”
“是这样么?”黑龙青年顿时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这两个词是一个意思……抱歉,我此前从未离开过塔尔隆德,对人类世界的词汇并不是很了解。这两个职业有什么区别么?”
拜伦认真想了想,开始为眼前的护航员解释他这辈子总结的宝贵经验:“简单来讲,冒险者要钱不要命,冒险家既不要钱也不要命……”
护航员摩柯鲁尔顿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同时随口问了一句:“那又要钱又要命的呢?”
“又要钱又要命的是聪明人,”拜伦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土匪头子一样的海军大氅以及乱糟糟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样的人后来当了海军元帅。”
……
冰上玛丽号的舰首劈开了北方海域寒冷的碎浪,轮机舱中机器运转所发出的低沉轰鸣经过数层隔仓以及消音符文的过滤变成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嗡嗡声,从甲板深处传来,身穿黑色短法袍、头戴黑色软帽的老人倚靠着船舷边上的护栏,带着兴奋期待的眼神眺望着远方,一本厚重的羊皮纸大书漂浮在他的身旁,一支无人握持的羽毛笔则在飞快地刷刷写写,在羊皮纸大书的空白书页上不断留下一行行文字和符号。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名冒险者打扮的年轻女子从旁路过,在看到倚靠着栏杆的老人之后,这位身穿猎装、腰佩武器的女士有些好奇地停了下来:“莫迪尔老爷子……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看不出来么?观察和记录,”莫迪尔头也不回地说着,“留意自己旅途中所见到的一切有趣细节,将其准确及时地记录下来,这可是冒险家的基本素养。”
“是么……可惜我只是个冒险者,不太能理解您这样的‘冒险家’所追求的事情,”年轻女士摆了摆手,“反正只要您别再做出突然跳进海中追捕鲨鱼或者突然飞到天上和巨龙竞速这样的事情就好……虽然船上的大伙如今已经确定了您是一位强大的施法者,但还请多为那些担任船员的、神经脆弱的普通人们多想想,他们可不是寒冬号上那种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
“啊……哦,哦是的,你说得对,罗拉小姐,”莫迪尔终于从船舷外的景色中回过头来,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袋,“请放心,现在我做这种事的时候都提前隐身了。”
名叫罗拉的年轻女性冒险者嘴角顿时抽了一下——经过一段海上旅程的相处,搭乘“冰上玛丽号”的冒险者们彼此之间已经熟悉,虽达不到那种共同经历生死的战场情谊,但按照“行业上的习惯”,大家姑且也算是大型冒险团队中的队友了,而她对眼前这位名叫莫迪尔的强大法师也从一开始的敬畏警惕渐渐变得熟络起来。平心而论,这位似乎有点记忆问题的老法师其实是个非常易于相处的人,他很强大,却没有一丁点旧派法师的傲慢和冷酷,但在有些时候……这位老爷子的行事风格也着实有点让周围的人神经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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