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这并不容易。
一个遗落在异空间中的魔法堡垒,在外部与现世界断绝了联系,在内部则没有任何足以维持长久生存的资源——魔潮引发的风暴摧毁了静滞大厅,也摧毁了与之配套的大规模物资仓库,而在堡垒仅存的结构里,卡迈尔和他的守望者同僚们不得不为接下来的日子精打细算。
“我们是‘神孽’实验的参与者,每个人都接受过最终阶段的突变改造,这让我们能比普通人类存活更久的时间,但物资不足却仍然是个大问题。我们坚信局势会有好转,一切问题都有解决的那一天,但首先我们得活到那一天——在大魔导师的带领下,大家开始节约每一份资源,并开始着手修复堡垒中残存的设施。”
卡迈尔带着高文一行穿过了一系列废弃的区域,这里已经靠近“堡垒”现存的边缘,魔潮摧毁了这一区域的很多东西,支离破碎的房间和走廊是这里最常见的景象,但由于一个强大的魔法屏障仍然在发挥作用,这些区域还不至于让人无法生存。
“我们首先恢复了魔法能量的供应——这座建设在异空间中的堡垒有着自己的能量循环体系,我们可以直接从外部环境中汲取能量来维持这里的运转,随后我们修复了绝大部分破损的内部墙壁和屏障,以防止危险的混沌魔能渗透进来,最后我们开始尝试重新启动那扇通往外界的魔法门……这方面的尝试失败了。
“魔潮改变了魔法门的运行机理,它并没有损坏,但却无法激活,我们把半个堡垒的能量都转移到了魔法门上,但它连一道小小的裂隙都无法张开,而在连续不断的尝试、研究过程中,我们的物资越来越少,每个成员的健康情况也开始恶化。
“魔潮并非完全没有影响到我们,事实上它的影响是无处不在、潜移默化的,随着时间推移,大家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事实证明‘神孽’改造并不能让我们永久生存下去,克洛德·皮林是第一个死去的,一场快速的疾病让他倒在了实验室里,随后是帕尔迪尼家的长子……
“还有些人死于意外事故,科尔登家的兄妹在尝试修复屏障的时候被一块空间中漂浮的巨石撞出了平台,席罗德则是在修复魔力聚焦器的时候被炸死的,我们的人数一直在减少,但迟迟看不到离开这里的希望——哪怕能放出一个法师之眼,去看一眼外面世界的情况也好,但可惜的是,大门关闭了,根本无法打开。”
赫蒂眼神黯然:“然后……所有人都死了……”
“人类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身心都是,”卡迈尔发出一声带着能量颤音的叹息,“我们没能把秩序维持到最后,在最后的几十年里,我们爆发了一次很严重的……混乱,沉重的压力粉碎掉了每一个人的希望,大魔导师也无力再维持下去,就在这里,一大半人得到了……‘解脱’。”
卡迈尔带着高文来到一处很开阔的地方,这里似乎曾经是个聚会厅,但它向外延伸的一半已经完全破碎,地板和墙壁、屋顶碎块都凌乱地漂浮在黑沉沉的空间中,而一道能量屏障则笼罩在那支离破碎的分界线上。
这里随处可见被强大法术破坏过的痕迹。
“等一切结束之后,冷静下来的幸存者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然而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还活着的人只剩下十几个,而且也都活不了多久了。”
“我们安静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在最后的最后,总算留住了身为帝国魔导师的最后一分体面。”
高文看着卡迈尔那充盈能量的躯体:“那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卡迈尔沉默了片刻,慢慢说道:“我是最后一个——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对自己进行的‘神孽’改造格外成功,我成了这里最健康长寿的一个,在所有人都死去之后,我也没有任何衰弱的迹象。
“我度过了浑浑噩噩的十几年,并在这段时间里安置了所有同僚的遗体,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让他们坐在那里,就好像大家还活着时一样……我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但我也不记得正常人的心智应该是什么模样。随后我又在这座空洞洞的堡垒中游荡了几年,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检查那些古老的设备,清点仓库里的东西,观测外部的环境变化,留下记录,偶尔做些实验,偶尔和自己说话,偶尔去和大厅里坐着的那些人说话……
“但我还是不死,我的寿终正寝之日仿佛遥遥无期,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自己的精神状况正愈发恶化。
“所以,我决定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用我自己选择的方法。”
“你自己选择的方法?”提尔好奇地看着卡迈尔,“什么方法会把你变成……这幅模样?”
“我之前便说过,这里是白星陨落之地,三千年前的自然之神陨落在这个地方,而这整个‘忤逆’堡垒,便是以‘白星’为核心,为根基建设起来的,我为这个地方付出了一生的代价,因此我也决定以‘祂’来终结自己的生命——”
卡迈尔停下了脚步,一道绘满符文的、用某种不知名金属铸造而成的隔离壁阻挡在众人眼前,随着卡迈尔释放出某种法术激活了隔离壁上的符文阵列,这座沉重的金属墙随即开始震动,伴随着那上面的符文一个个点亮,它就在众人面前缓慢而庄严地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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