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渐深,喧闹了一天的哈尔滨,也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但在道外的大观园里,却是灯火通明,戏台子上一个薄施粉黛的女子,身着淡绿色旗袍,正在合着二胡,低唱着一出《王二姐思夫》。
台下座无虚席,但在前排中央,却有几张桌子都空着,当中只坐了一个人,大马金刀的将双腿架在桌子上,嘴里叼着烟斗,眼神迷离的盯着台上的女子,不时带头鼓掌叫好。
这时,一个警察从门外跑了进来,一溜烟到了那人面前,凑过去,低声在那人耳畔说了几句什么。
那人大约三十几岁,嘴唇上两撇小胡子,头发梳得锃亮,穿了件刺绣黑褂子,却不是万沉山是谁?
“你确定,沈骥和栾挺那兄弟俩,真的都喝多了,睡着了?”
万沉山拿下嘴边的烟斗,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
那警察点头哈腰道:“那个要饭的……哦不对,是那个姓齐的要饭的……刚才汇报就是这么说的。他还说,洛楚容也去了,从铁匠铺带走了两把鬼头刀,说是当样品检验。还有,他亲眼看见栾挺喝的酩酊大醉,走路都打晃了,沈骥更是人事不省,哥俩都喝多了,都没出门送洛楚容,是那个修铁把洛楚容他们送出来的。”
“他们,是谁?”
“八卦门的两个弟子,一个叫李进,另一个不知道。”
“李进,八卦门四大弟子中的那个老二?”
“没错,就是他。这个人一向是站在洛楚容这边的,跟她一起出来,倒也没错。另外一个,大概就是个普通弟子吧。”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万沉山叼起烟斗,吸了两口,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喊住那个警察,吩咐道:“告诉老齐,给我盯紧点,一有不对的地方立刻汇报。还有,让兄弟们都留意一下铁匠铺附近的所有可疑之人,我就不信,雷老大在牢房里,一定和他们说了什么。”
那个警察躬身后退,万沉山抬起头,吐出一个烟圈,忽然喊过戏园里的老板,指着台上的女子,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
江畔,船站。
洛楚容和一个身穿八卦门衣服的人,并排走在江边小路上。
这里经过了一天的忙碌,此时正是最安静的时刻,不远处的江岸处,沿江停泊着一排排的货船轮渡,江水黑沉沉的,间或拍打江岸,便有微风掠起,拂动洛楚容脸颊的碎发。
两人都空着手,并没有拿着鬼头刀,洛楚容挺胸昂首,迎着夜风,感受着丝丝凉意,脸上似笑非笑,忽然,侧头看了旁边那人一眼。
“真是有你的,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你就不怕,栾挺真的喝多么?”
那人的面孔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大清,忽然展颜一笑,也侧过头来,淡淡道:“栾挺不喝多,那些人怎么会真的相信呢?”
这张脸孔,生得端端正正,棱角分明,浓眉大眼,一脸正气,不是别人,正是沈骥。
“但你今天溜了,明天总得回去,那些人,不还是会一样发现么?”
“呵呵,明天,那些人的注意力就不在我的身上了。”
“哦,你这么确定?”
“并不十分确定,或许,我根本就活不到明天这个时候,那样一来,他们自然也不会在关注我。”
“你就一定要冒这个险么,你连那个赵秋平是干嘛的都不知道,雷老大也是一面之缘,你就这么……”
洛楚容很不理解沈骥的所作所为,她比沈骥更了解当前的局势,也更深知,雷老大放在国民政府的警察局这边关押,纯粹就是一块诱饵,用来吸引一切跟雷老大有关的人,上钩。
就像那位郭局长所说,现在的哈尔滨表面上是国民政府说了算,可实际上,日本人的渗透却是无处不在,就连日本领事馆,都可以成立警察署,设立宪兵队,日本宪兵可以在大街上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的抓人。所以,日本人的野心,在哈尔滨,整个东北,早已是路人皆知,人人共愤。
可是,沈骥又岂能不知?
他微叹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是在赌,和自己赌,和雷老大赌。我赌雷老大,或者赵秋平,必然得知了日本人的什么重大情报,现在要把情报送出去,人却被困在哈尔滨,如果没人助他一臂之力,恐怕,这情报就永远也送不出去了。”
“帮忙,你想怎么帮,你能怎么帮?难道你有什么送他出城的好法子?现在警察局都是被日本人收买的,城中到处都是眼线,你连赵秋平是谁都不认识,你怎么帮?”
“明天就是六月十二了,按照雷老大的话,我想赵秋平一定会来的,他们两个必然有某种约定,只不过雷老大去不成了,所以才会让我代他去。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是,要在江畔路上找一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人,总不太难。而且,我有雷老大的玉扳指,可以做信物。”
“可就算你找到了赵秋平,他不信你怎么办,雷老大已经被关进牢房了,玉扳指也不足为凭。”
“那就没办法了,他要想出城,只有冒险信我。就好像,我要想帮雷老大,就只有冒险去找赵秋平。”
沈骥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看向洛楚容,道:“我知道你担心会出事情,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是在帮雷老大,也是在帮所有的中国人,如果我不做,就没人会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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