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润到中午才出现,温尊跟着齐奚沿着她打理的中院走了一圈,听她说了半上午的话,席间饭都多吃了两碗,他身边的老奴于荆喜得嘴巴就没合拢过,侍候着主子用过膳,被齐家管家带着在侧院用膳时还巴唧了两下嘴,吃得特香,还忍不住抿了两小口酒。
小皇帝说是他带大的不为过,小皇帝心中好过,他便也好过了。
临走前,他们夫妇带着儿女们先去了趟齐家祖坟,第二天去了趟谢慧齐的父母处。
因和宁怀着身孕,谢慧齐没让弟弟们去,往昔她都是约了弟弟们来的。
离她父亲过逝也有快二十年了,时间过去,日子琐碎,再回想以往的那些人那些事都有些不太真切了,谢慧齐每年都要来看父母三四趟,站在他们坟前也觉得时光已经逝去太久,久远得连缅怀都无能无力,死亡是真真切切,乏天无术的东西。
她也就不怎么跟儿女们噜嗦他们外祖父母的什么,只是在等儿女们知事的时候,对每个人说了一次:他们保护着我和你们舅舅们长大。
她不多说,但无碍儿女们从别处知道外祖父母的事。
那些年再忙的时候,齐国公也是会陪着妻子来上坟的,谢慧齐也是真不愿意张扬的人,静悄悄的来,静悄悄地走,每次出来身边仆从都带的少。
这次要去江南,以往只会在父母面前静站一会的谢慧齐多了些话,给父母的墓碑弹灰的时候跟他们微笑道,“除了前去河西,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远方呢,等我回来,再跟你们讲讲南方是什么样儿。”
谢慧齐总是跟别的妇人有些不一样的,她对着坟墓说话,儿女们早就不奇怪,齐璞他们在父亲的示意下跟着父亲站到了山的另一边,放他们母亲跟外祖父母说会儿话。
“我会时不时过来替外祖父母他们扫墓的。”留守的齐璞站在父母身边道。
齐国公未语,只是抬手把手搭在了大儿的后脑勺上。
“娘跟谁都有的话聊,”齐润这时候扁嘴,被三哥看着摇了下头后,他百无聊赖地道,“就是跟我没得聊。”
什么好听的话都不说与他听。
齐望无奈地笑了起来,“你乖点。”
“这么大的天下,”齐润看着山下的景象两小手一挥,臭不要脸地道,“就找不到比我更乖的。”
齐家兄妹都笑了起来,身边跟着的忠仆们有忍不住的,只能低头拿手掩嘴偷笑两声,强忍了下去。
朝廷的旨还没下,齐国公府的第一批打前锋的人就出行了,他们要快一步准备主子们所到之处的衣食住行,因着他们要走明面,就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所以齐国公府这次出动了众多人马,且个个都是有能耐的忠仆,他们皆是被齐国公府的大管家从各庄子处调回来,且祖上三代都是齐国公府人的世仆,即便是跑腿听差的都是有小管事名头的人——简直就是齐国公府精英大集合。
其实越是尊卑明显,上下有别,规矩多的地方人就越死板无趣没有生气,但齐国公府的这些仆从们历代都是世仆,在齐国公府里呆了这么多年,交情人情杂交甚多,就是头两天碍于主子的面要客气客气,但当头天的僵硬一过,人就热络起来了。
谢慧齐不算是个和善的主母,国公府太大,这些年风雨飘摇,她要是和善,早被里里外外的人吃了,她治下甚严,人要是犯到她手里,是死罪的就从来没活路,在府里的威严早跟齐国公并驾齐驱,可她不和善,但也不是个吃人的恶主母,她不会随便给人脸色,对能干的人优厚,对下人也是在礼法之中给予他们最大的自由,所以,下人们有自己的欢笑,也能在疲倦时候能懈怠,也自有他们的世界。
也因不被太拘着,人的能力反而越渐长,再加上主子也栽培,没少让他们见世面长见识,国公府里的管事个个拿出去都能独挡一面,所以等这些人一聚齐安排出行的事,反倒没谢慧齐什么事了。
反而是齐奚跟着麦姑姑屁股去见管事娘子学了不少事。
等朝廷旨意一下,谢慧齐就舒舒服服跟着她家齐国公上了马车,前往江南。
他们出京城的时候封了街,从齐国公府到城门,一路禁卫军,兵部驻守在京外的守城军,九门提督都来了人,两路驻守的几万兵马把街道守得连只老鼠都找不见,齐国公府的车马一路出去了城门,气氛肃杀,一路除了马蹄声和马车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谢慧齐心想她家齐国公真能吓唬人,而且挺不愿意担个清名的。
齐国公确也是个难对付的人,这次一家人除了长子没去,说得上举家前往江南了,他不想白走一遭,他有带儿女们走万里路之意,更是想对他前去之路所经过的地方官下手,探查政绩,比吏官监察史还可怕。
且他的探查也不是挨家挨户,走一地查一地的查,而是隔几个地方,就查一个地方,打一枪放一炮把一路的人吓个半死不说,这事还没完,等他回程的时候,又要再收拾一遍,而且,他们走的不仅仅是一条路,水路,旱路交替着走,不是有水路的地方都走一遭,也不是走旱路了他们大队人马就会大肆打着齐国公府的旗子前往,谁家的探子脚慢点,脑子不灵活点都得吃亏,谢慧齐坐在他身边听着他跟他带出来的那几个幕僚和门生设计算计一路的官员的时候,心里都为那些可怜的官员们直打鼓,不知道谁那么苦命要栽他们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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