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钟摆滴答滴答的响着静谧又祥和, 屋里撤了大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羊角灯在角落里,洒下一片朦胧柔和的光,殊兰迷糊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见床边还靠着个人, 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时, 才见着是胤禛, 他穿着家常的衣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 棱角分明的脸庞此时柔和了很多, 只眉头皱着,薄唇依旧抿出一条有些严峻的直线。
殊兰抿了抿嘴伸手去拉他的手,胤禛像被惊着一样陡然转醒, 眼里一丝刚刚睡醒的茫然都没有,见殊兰醒了, 长长的透了一口气。
殊兰有些不好意思:“吓着爷了。”
她的声音是刚睡醒时慵懒的沙哑, 眼睛却比平时要明亮,看的胤禛松开了眉头,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要起,扶着她的腰抱她起来:“要如厕?”
殊兰摇了摇头:“几更天了?”
“三更了, 还难不难受?”
殊兰又摇了摇头。
外面守着的怜年听到声音披着衣服进来看:“主子可醒了, 爷一直在跟前守着的。奴婢去给主子把还温着的燕窝粥端过来。”
殊兰看她出去, 伸手握着胤禛的手:“都这会了, 爷上来打个盹就天亮了,好歹歇息一会,明日还有不少事情等着爷做,别累坏身子了。”
屋子里没有侍候的下人,胤禛自己脱了衣裳,又脱了鞋子,上了床重新拉了一床被子在殊兰的外面躺下,也许是因为看着殊兰无事了,他身上的气息柔和了很多,幽深的眼睛亮亮的,摩挲着她的手说话:“行军打仗,夜里一会都睡不得的时候也多的是,粮食跟不上的时候就整日整日的挨饿,那时候夜里风太大又冷,我和八弟几个出去巡逻,披一件大氅挤在一起取暖,还冻得直哆嗦,最后没办法就扯着嗓子喊,喊的都惊动了皇阿玛,皇阿玛气得不行,让我们围着营地跑,跑了几圈果真就不冷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几分怅然。
殊兰想起那个时候愣头青一样的胤禛和八阿哥,将脸埋在他的身侧直笑。
胤禛觉得手暖和了,伸进被窝隔着衣裳摩挲着她的肚子:“不过一个丫头,你就风风火火的赶过去,要是真伤了自己怎么办?”
殊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胳膊:“那时候没有多想,只觉得喜丫还小,挨几板子怎么受的住,一急就自己过去了,只顾着直冲冲的去跟李姐姐理论,她到也未必是故意去推我,其实现在想想也挺后怕的。”
胤禛的手顿了顿,低叹了一声:“你呀…”
怜年端了燕窝粥进来,殊兰不怎么饿,喝小半碗就没了胃口,剩下的都进了胤禛的肚子。殊兰到底是孕妇又迷糊了起来,胤禛到不怎么有睡意,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跟她说话:“…也不知你是有心还是无心…额娘和皇阿玛的事还有那个番薯是帮了爷的大忙..不过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你的情…爷都记下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殊兰听的不清楚,往他跟前缩了缩,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渐渐的睡了过去。
雕花拔步床上围着厚重的帘子,钮钴禄雪珊躺在里面,媚儿躺在外面露出一截白嫩的胳膊在帘子外,上面铺了帕子,老太医捏着胡须闭着眼左右手都试了一遍,才睁开眼恭喜道:“恭喜八爷,这位格格有孕一月有余了。”
八阿哥笑着让下人带了太医下去写药方,他自己无意识的在地上转了两圈,到现在还觉得朦朦胧胧的,似乎即将要做阿玛的感觉还不真实,他吩咐何柱儿道:“你去给福晋说一声。”
何柱儿苦了苦脸,他去了郭络罗氏的院子站在外面扬声道:“福晋,钮钴禄格格有了身孕,爷让奴才来给您报个喜。”
他等了一会,只隐隐听到几声咳嗽,觉得郭络罗氏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松了一口气,一转身一溜烟小跑出了院子。
郭络罗氏正在抄写经书,她停下了手里的笔,咳嗽了好一会,毛笔上的墨汁都滴在了纸上,她低头看了看,缓缓的揉成团,又重新取了一张,重新抄写。
八阿哥在郭络罗氏安静的院子门口站了很久,久到自己都僵硬了才转身离开,他是期待能发生些什么,但那院子一如既往的安静。
书房里九阿哥还等着,见了八阿哥拉着就问:“这事情怎么办才好呀,欠钱的官员那么多,哪一个能轻易得罪,咱们前些年的功夫不是白费了吗?”
八阿哥垂下眼眸站在窗前:“有的人的钱,咱们来还。”
九阿哥一怔,随即一惊:“八哥不是说那事情不能在做了吗?被人发现可就完了,在说,四哥还说过那样的话,要是在有动作,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小的时候在宫里他被教养嬷嬷罚着一整天没有吃饭,饿的难受躲在阿哥所里西北面的僻静处哭,胤禛在衣服里藏了一只鸡腿偷偷给了他,回去了又因为自己衣服弄的太脏也被教养嬷嬷罚,还有一次他写错了字师傅打了手掌,他疼的饭都吃不进嘴里去,胤禛拉着他躲在角落里给他喂饭,一边喂还一边说:“你可别饿着了,要是在饿着,又该躲着哭了。”
他不知怎么眼里有些湿润。
九阿哥在他耳边一连声的问他怎么了,他好半响才缓缓的吐出几个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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