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交加。
傍晚时,一场倾盆大雨倏忽而至。
暴雨没有持续太久,在天黑之后就停下来。
此时的长安,比之往日要冷清许多。甚至不需要街鼓敲响,很多人就早早回家。
长安狱,女牢。
明空的牢房位于最里面。
狭窄的过道里,光线昏幽。
几盏油灯也是忽明忽暗,更让人莫名恐慌。
明空,已经在这里住了十三天。十三天来,她都在思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现在,她也没有想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杀人凶手。
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她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
只记得晚上听到了猫叫声,于是出来查看。她记得在回廊的台阶上看到了血迹,然后往外走,被明慧的尸体绊倒。再之后,她就被人打昏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谁打昏了她?
为什么要打昏她?
还有,为什么要杀死明慧?又为什么要栽赃她呢?
很多问题,都无法想个明白。
十三天,她就在串联这件事情,可越是想,就越是不明白,心里也越是糊涂。
没错,她和明慧的关系不好。
之所以不好,是因为她看不惯明慧出家之后,还抱着当初美人的架势。先帝驾崩,她们也都成了昨日黄花。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修行,忘记过去享受的繁华。
古佛青灯,总好过冷宫凄凉。
她见过高祖皇帝的后宫,那模样如行尸走肉。
在灵宝寺,日子虽说清苦一些,但至少还算自由。
有什么不满足?
明空想的很清楚,所以在出家之后,踏踏实实的修行,忘记昨日的身份。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和明慧不和。
事实上,她和大多数人都不和,那些从宫里出来,出家剃度的女人们,依旧沉浸在昨日的美梦之中。为了这个事情,她遭到了排挤,后来干脆自己搬了出来。
但要说对明慧她们有深仇大恨?
又怎么可能!
都是可怜人,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忽略了!
明空心里,非常清楚。
窗外,暴雨已经停下,但天空中仍飘着细雨。
“看朱成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首诗。
那是她刚出家时,心中悲苦所写的诗词。那个人,想必已经忘了我的存在;那个人,而今贵为九五之尊,又怎会知道,我现在的处境?
想到这里,明空不禁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丝凄然笑容。
下雨天,总难免让人心情低落,会胡思乱想……
明空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牢房中央坐下。
她面前,是一张桌子,上面摆放至笔墨纸砚。虽然她是嫌疑犯,这里又是长安狱,但实际上,她需要什么东西,都会有人为她安排。毕竟,她曾是太宗身前的武才人。
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从出家之后,到出事的那天,她这十三天里,在尽力的回忆。
事情很多,也很繁琐。要想梳理出一个头绪,并不是一件易事,所以她也很头痛。
三月初三那天,我忙完了事情后,回屋休息。
我那天从明真的禅房外经过,好像……慢着,那天我记得,明真法师和明慧在禅院门口争执什么。明慧很不高兴的走了,明真回屋时,和我照面,还相互问好。
明真和明慧,似乎从没有交集。
她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下笔来,在后面做了一个记号。
也是伴随着这个记号,一些她忘记了,或者说没有在意的细节,慢慢浮现在脑海中。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明空的思路。
她有点不高兴,抬头往外看去,就见几个宫装女子走来,在牢房外停下脚步。
“武才人,一向可好?”
明空仔细看,认出了为首之人。
“苏姑娘,怎么是你?”
“嘻嘻,正是我。
今晚是我值守这里,所以来看看你。”
苏庆芳说着话,一摆手,有内侍省的看守上前,把牢门打开。
“你们下去吧,我和武才人这里说点悄悄话。”
“遵命。”
内侍省的人,立刻退走。
苏庆芳则带着一个看上去有些肥胖的宫女走了进来。
那宫女体型高大,头上还带着帷帽,手里面拎着一个食盒。
“苏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你相逢。”
明空站起身,走向苏庆芳。
那胖宫女和她擦身而过,在桌前弯下腰,收拾桌子。
明空觉得这胖宫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行为举止,似乎也有些怪异。
不过,她没有想太多,只看着苏庆芳。
“堂堂左卫中郎将的千金,不喜红妆,却跑到太史局偷师,结果被发现后,差点送了性命。我犹记得当时先帝听闻这个事情,也是目瞪口呆。令尊在先帝面前求情时,我就在旁边。当时我就在想,究竟是怎样一位奇女子,能做出这等事。”
苏庆芳笑了,轻声道:“我记得,那次是你奉旨来探望我呢。”
“可现在,我却成了阶下囚。”
明空微笑着,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失落。
牢房里的光线,要比过道里的光线好很多。苏庆芳看着她,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好啦,说吧,是不是我要死了?”
听上去,她好像是在玩笑。
苏庆芳点点头,正色道:“宗正寺已作出决断,本月十二处决你。”
“为什么?”
“我不清楚。”
苏庆芳道:“我问了我爹,他也不太清楚此事,只说好像与吴王有关。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我爹不可能过问太多,反正是最后,宗正寺作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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