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天下需要强兵悍将,但治天下,就需要用到智士,而智士在这个年代,只可能出现在乡绅、世家、贵族阶层,哪怕是寒门子弟,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平民。
因此,似其他几路义师那种对乡绅、世家、贵族赶尽杀绝的做法,在公羊先生看来,也等于自绝了后路。
这一点,赵璋、赵瑜兄弟也是认可的,毕竟他们就是出自世家,而且还是贵族之后,虽然‘鲁阳赵氏’的名爵被主家继承了,现如今又划给了临漳的一支远亲,但归根到底,他们依旧是贵族之后。
一炷香工夫后,赵璋便带着那队卫士来到了郡守府前,值守在郡守府前的卫士们,纷纷向他行礼,口称‘渠帅’。
赵璋点点头,带着随行的卫士走入了郡守府,径直走向那位公羊先生的住处——前院主屋一间狭小的偏房,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那个房间的采光还算不错。
公羊先生居住的房间外,同样有卫士值守,而且是整整八名全副武装的卫士。
这些卫士皆是赵璋亲自精挑细选的猛士,三五个寻常人根本无法近身,可见他对那位公羊先生的安危也是极其看重。
“渠帅。”
“唔。”
与那几名卫士打了声招呼,赵璋压低声音问道:“师丞还在歇息么?”
他口中的师丞,即他授予公羊先生的官职,顾名思义即是‘义师之丞相’。
那名卫士摇摇头,小声说道:“师丞方才喝了汤药,我亦不知他……”
话音未落,屋内便传出了一阵咳嗽声,听声音正是那位公羊先生。
见此,赵璋吩咐随行的卫士等候在外,而他则上前轻轻叩响了房门,用故意压低的嗓音说道:“公羊先生,现在方便么?”
“渠帅?咳……请进。”
屋内传出了公羊先生的声音。
见此,赵璋推开了屋门,当即,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原来,屋内的铜炉内正熊熊烧着柴碳,将室温烤得如春夏那般。
关上房门,赵璋迈步走入内室,旋即便瞧见公羊先生正披着衣服,坐在床榻上的被褥中,在一张特制的小案上,挥笔写着什么。
从旁,有两名卫士伺候着,同样是赵璋精挑细选的卫士。
“渠帅,恕在下不能施以全礼。”
待那两名卫士向赵璋行礼之后,靠坐在床榻上的公羊先生亦朝着赵璋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赵璋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其实早在这位先生第一次卧病在床时,他就说过让这位先生不必多礼,但这位先生每次看到他都还要提一下,或许这就是儒士的通病吧——太过于拘礼。
“先生在写什么?”
赵璋好奇地走了过去。
公羊先生笑了笑说道:“只是一些在下的所见、所闻、所思,待日后供伯虎观阅。”
“哦……”
赵璋了然地点点头。
他知道,公羊先生所说的伯虎,即他的侄子,鲁阳赵氏的嫡子,赵寅、赵伯虎。
看着这位先生如枯槁般的面容,赵璋的心情有些复杂,坐在床榻的边沿轻声劝道:“我知先生疼爱伯虎,恨不得将一身所学都传授伯虎,但我认为,先生还是要优先考虑保重身体……”
他的心中,不禁有些嫉妒。
自前几年这位先生带着他侄儿赵寅前去下邳投奔他兄弟二人,他就知道这位先生是一位大贤,因此对对方甚为礼遇,可几年下来,这位先生最在意的,仍旧是他堂兄弟、鲁阳乡侯赵璟的长子赵寅。
哪怕呕心沥血辅助他兄弟二人壮大江东义师,这位先生也只是想为鲁阳乡侯报仇。
这让赵璋不禁想到了一个典故: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似乎是注意到了赵璋脸上复杂的神色,公羊先生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我观渠帅面庞发红,好似是吹了寒风,莫非渠帅方才去城上视察了?”
其实他也知道,赵璋、赵瑜兄弟一直以来都有拉拢他的意思,希望他真正地为他们兄弟效力,但了解自己性格的公羊先生却知道,他恐怕要辜负这对兄弟了。
“啊。”
赵璋点了点头,将方才他在城上窥视晋营的事告诉了公羊先生,又皱着眉头说道:“我窥视晋营时,发现晋军联内的攻城器械日渐增多,也许这几日,那陈仲就要攻城了……”
“早有预料。”
公羊先生微微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在下原本想借那群弩手拖延那位陈太师,不曾想,对方看穿了我的意图,对我军弩手夜间的骚扰视若无睹,白昼间加紧打造攻城器械……观他意图,他也许是想在今年入冬之前攻占临淄,狠狠打击我方的士气。”
说到这里,他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一阵,咳得气喘吁吁,半晌后才又接着说道:“我观那位陈太师用兵,一鸣则已、一鸣惊人,对此渠帅要有所准备……等到他准备充分,我等介时面对的,便是晋军的雷霆攻势……”
赵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旋即叹息道:“可惜……若能给我等两年的时间喘息……”
“……”公羊先生的目光亦是稍稍一黯。
今年,正是他江东义师打下山东之后的头一年,作为儒家弟子,公羊先生自然推崇于井田制。
虽说当初在得知此事时,赵虞有点看不上井田制,觉得井田制有点落后于时代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当前这个并不稳定的乱世,井田制亦有它的优点,至少能让江东义师治下的平民们都有一口饭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