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烛火已灭,像是白天,但厚厚的窗帘掩住日色,屋里光线朦胧。
朦胧中,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凝注着他。
小鱼儿躺在那里,动也没有动。
他瞧见慕容九就坐在他身旁的地毡上,像是刚刚坐下来,又像是自昨夜起就一直坐在那里。
小鱼儿也睁开了眼睛瞧着她,竟不觉瞧得痴了,他没有说话,自然更没有期望她说话。
哪知慕容九竟突然道:“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瞧过你,我好像认得你。”
小鱼儿的心一跳,道:“你认得我?”
慕容九道:“嗯。”
小鱼儿道:“你可记得在什么地方瞧见过我?”
慕容九叹道:“我已记不清了……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小鱼儿笑了,转着眼珠子,道:“你可记得你自己么?”
慕容九突然双手捧住头道:“我也不记得,我不能想,我一想就头痛。”
小鱼儿道:“那你就不要想吧,你最好不要想,想起来反而不好。”
慕容九道:“你……你莫非知道我以前是谁?”
小鱼儿道:“我也记不清了,我只知道,你现在这样子,比以前可爱得多。”
还是夏天,小室中热得令人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虽然没有风,空气中却有一阵阵淡香传来。
小鱼儿一觉睡醒,全身都充满了过剩的精力,他瞧着那圆润的莹白的足踝,竟不觉联想起那日在冰室中她赤裸的胴体……在这燠热的夏日黄昏里,他突然兴起了一种邪恶的感觉。
他突然笑道:“但你无论如何,还是想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是么?”
慕容九道:“我假如能想起以前的事,就算立刻死了都愿意。”
小鱼儿道:“好,你先脱光,我替你想法子。”
慕容九眼睛睁得更大,颤声道:“脱……脱光衣服?”
小鱼儿道:“你一定是遇着了什么可怕的事,才变得这样子,只因那件事的恐怖,现在还像恶魔似的盘踞在你身体里。”
慕容九轻轻点着头道:“嗯。”
小鱼儿道:“所以,你要想起以前的事,就得先将身体里的恶魔赶走。你要赶走这恶魔,就得先解除一切束缚。”
慕容九像是听得痴了,不断地点着头。
小鱼儿笑嘻嘻道:“衣服就是人最大的束缚,你先脱光衣服,我才可以帮你把恶魔赶走,这道理简单得很,你总该听得懂,是么?”
慕容九道:“但……但……”
小鱼儿的手已摸着她的足踝,笑道:“你听我的话,绝不会错的……”
他话未说完,慕容九突然跳了起来,手里已多了柄精光闪闪的匕首,直逼着小鱼儿的咽喉。
小鱼儿失声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在帮你的忙么?”
慕容九缓缓道:“有人告诉我,无论谁想碰我的身子,我就该拿这把刀对付他。”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喃喃苦笑道:“难怪罗家两兄弟不敢碰你——难怪他们要将你送给我。”
慕容九道:“你说什么?”
小鱼儿道:“你可认识他们么?”
慕容九道:“我好像不认识。”
小鱼儿道:“但你却认识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而相信他们呢?”
慕容九低着头想了想,匕首已跌落地毡上。
小鱼儿一把将她拉了下来,压在她身上,慕容九完全没有反抗,小鱼儿的手已拉开了她的衣襟,嘴里自言自语,喃喃道:“假如一个人差点杀死了你,你无论对她怎样,也不能算说不过去吧。”
他的嘴在说话,手也在动。
忽听一人冷冷道:“不可以!”
小鱼儿一惊,那厚厚的窗帘后,已飞出了一条银丝,毒蛇般缠住了他的手。以小鱼儿此刻的武功,竟没有闪开,竟没有挣脱。
接着,一条瘦小的人影,鬼魅般自窗帘里飞了出来,直扑小鱼儿。小鱼儿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反手去扯那银丝。
那又细又长的银丝,虽被他扯得笔直,他竟扯不断。
他自然也瞧清了那瘦小的人影,全身都被一件黑得发光的衣服紧紧裹住,一张脸也蒙着漆黑的面具,只留下一双黑多白少的眸子。这双眸子不停地眨动,看来好像鬼魅窥人,也说不出有多么诡秘可怖。
小鱼儿失声道:“你是黑蜘蛛!”
黑蜘蛛身形已展,硬生生又自顿住,冷冷道:“你是谁?竟认得我!”
小鱼儿笑道:“黑老弟,你难道不认得我了?”
黑蜘蛛眼睛一亮,道:“呀,是你!你竟会变成这模样?”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我难道就不能改改面貌么?”
黑蜘蛛目光灼灼,道:“一个人在做如此卑鄙的事的时候,被我撞见,居然还能笑嘻嘻地对我说话……像这样的人,除了你之外,天下只怕没有第二个。”
小鱼儿笑道:“这又怎能算卑鄙的事……只要是年轻力壮的男人,谁都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黑蜘蛛瞪着眼瞧着他,似乎在奇怪,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后,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竟像是真的丝毫没有恶意。
小鱼儿接着笑道:“何况,这种事本来就没什么的,只有一个存心龌龊的人,才会将它瞧得变了样。像我这样的人,做了它固然不会觉得难受,不做它也不会觉得难受的。”
黑蜘蛛突然笑了,道:“像这种胡说八道的话,自你嘴里说出来,竟一点不令人觉得可恶,这是什么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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