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孙镗,马亮倒是有点心慌起来,说话之时,也有点口吃:“伯爷,反,反了。”
“哦,谁反了?”
“曹吉祥,曹钦!”
“哦!”这一下孙镗动容了,他厉喝一声,道:“你可不要瞎说!”
“这我怎么敢?”马亮这下才慢慢镇定下来,缓缓道:“这是什么样的事,我敢跑到这样的地方当着大人的面瞎说!”
“好,”孙镗霍然动容,指着马亮道:“你等着!”
说罢折反身进屋去,没过一会儿又出来,向着马亮一招手。
马亮会意,当下便也跟进去。
西朝房里的几个大人物果然全起来了。因为要赶早朝,所以他们都在仆人的伺候下带着铺盖过来,这会子坑上被子很乱,显然也没有人有心收拾,一见马亮进来,正在戴乌纱帽的都御史寇深便喝问道:“怎么回事,快讲!”
这屋里有两侯一伯,寇深一个都御史倒是先喝斥起来,马亮心头一阵不快。但正事要紧,也没空和一个文官计较,当下只是把身子稍微一侧,向着恭顺侯吴谨躬身一礼,然后便在几句话里,把事情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吴谨面色惨白,手指关节叩着床上的坑桌,半响过后,才道:“看来是真的了。”
“瞎!”寇深急道:“现在可不是考虑的时候,侯爷,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好?”
他为人冷峻,因为几件事深深得罪过曹钦,现在还正在弹劾曹钦在军中多有不法之事,所以曹钦深恨于他,而此时,也自然是他最为着急。
“不必慌。”吴谨为人持重而有决断,当下看一眼孙镗,道:“先告急变吧?”
“嗯,我亦云然。”
“好,立刻就写。不过,不要长篇大论,要简短有力!”
“我来!”寇深先答应一声,接着便叫道:“来呀,快拿纸笔,快磨墨!”
屋子里因为住了这么多大人物,所以生的地龙和火坑,甚是暖和,寻常人家,这会子砚和墨冻的和石块一样,根本不要想磨开。
一声吩咐,自然就有长随过来伺候,没一会儿,就把纸笔铺陈好,砚上也有了刚磨好的墨。
时间紧急,就这么一点时间,屋里的各人都是满头大汗。
在众人眼光的注视之下,寇深自觉手中的笔重如千斤,沉吟良久,甚至额头上的汗珠滴到了纸上,却仍然不能着墨一字。
“唉,不成,我不成!”最后,他颓然丢笔,惨笑道:“脑如乱麻,心亦乱,真的不能用笔了。”
“唉,我来吧。”吴谨是归义蒙古人,虽然在京城已经很久,汉化已经很深,但识字还是不很多,提起笔来,稍作沉吟,却是奋笔直书,众人看时,却只是六个核桃大的大字:“曹钦反,曹钦反!”
初看时,众人想笑,但心头沉重,却是笑不出来。再细细一思量,果然这六个字足够有力,而且,一目了然,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投书吧!”写完之后,吴谨便向着马亮令道:“速去长安左门投书,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就不过去了。”
“好,我去。”马亮呆在这里也是无味的很,当即便站起身来,急匆匆的执纸去了。
他一去,自然就见着庄小六,虽然他在锦衣卫是秘密身份,庄小六并不认识,但有告急变的程序就对了。
等曹钦赶来的时候,吴谨和孙镗已经商量好,孙镗去召集西征大军,吴谨去府中叫自己的儿子侄儿并家将一起,与孙镗会合之后,一起平乱。
到这会儿,他们自然也是听着了锦衣卫那边的响动,但心里如何是想,如何打算,这就不为外人所知,既然曹吉祥和曹钦打主意打到了大内这边,当然是以大内为重,别的地方,却是暂且不必去理会了。
这其中的变化,曹吉祥当然不知道,但是他也是知道大事不妙。
他派过去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没有了消息。当然,庄小六接到急变后再见到曹吉祥派来的人,不扣起来才是活见鬼。
于此同时,书写着曹钦反六个大字的急报也送入深宫,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一直到送入乾清宫为止。
等送到皇帝寝宫的时候,朱祈镇已经起身,准备早朝。
这是天子每天正常的功课,不论寒暑都必须进行的一项国事任务,天子不一定要亲自裁决多少大事,但如果连勤政的姿态也不肯做,那自然就是大成问题了。
大明以后的诸帝,在勤政表率这一块,也就是自英宗而止了。哪怕就是所谓的明君孝宗,在勤政这一块,也是远远不及他的祖宗们。
至于嘉靖、万历诸帝,更加甭提。
“果然不出朕之所料,曹吉祥这厮,早就有反意了。”接到急变的那张纸条后,皇帝倒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表情,看了几眼,就丢在一边。
今夜在乾清宫值宿的是司礼监的牛玉,最近也很受宠幸,此时知道事情关系极为要紧,也是一脸紧张的站在皇帝身边。
“万岁爷,底下该怎么办?”
“刘用诚呢?”皇帝反问他,“在宫里头不?”
“不在,”牛玉怯生生地:“昨儿出宫回自己住处去了。”
“这老阉!”
虽然骂了一句,皇帝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愤怒的表示,刘用诚这老狐狸,就算是滑不丢手也是意料中事,倒是不值得生气。
“张佳木呢?”皇帝似乎在问牛玉,也似乎在自己问自己:“出这么大乱子,锦衣卫居然一点消息没收到?他这个掌印卫使怎么干的?还有东厂,蒋安这厮就跟着张佳木屁股后头混,我看东厂不如并入锦衣卫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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